诺皋郡城在芙蓉城的西边。芙蓉城有很多平地立起的高楼,而且是危楼。所以诺皋郡城东边很少见朝阳。贯堂华医馆所在的地方,刚好在这群危楼的阴影里,所以哪怕辰时,也得打着灯笼才能行走。
贯堂华的脑袋很疼,他不想再让王导冲当掌门,把隐典派这样祸祸下去。
但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他的头很疼。贯堂华的医馆并不怎么出名,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人脾气很怪,动不动就骂人。可是一旦他遇上比他还要凶恶的人,就立刻变得老实下来。
由于贯堂华是自学成才,是通过隐典看医书掌握了法门,所以他并不归属于夏无且门或者华佗们或者其他。这样一来……就不大合规矩。
可是阴阳界哪有规矩可言。像贯堂华这样的人多的是,开个地下医馆,把自己的招牌写好挂上去。上面的字,往往是医生的名字加医馆。平日里由于没有什么门派证明,所以没有做过大救济的任务。
但看个头疼脑热,剌个阑尾,嘎个篮子,都能干。有时候江湖大盗被人砍成重伤,不敢到正规的医馆去,就在这地方治金创。贯堂华擅长的也就是治金创。
现在他已经不把治病当成一种职业,因为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缺根弦的人。就比如楼上那位王导冲。
贯堂华现在脑子很热,他最讨厌的本派掌门王导冲就在自己站的柜台楼顶发羊角风。
贯堂华心说:“这可不行,王导冲当了掌门,门派更乱了,必须想个法子,把他给赶出门派,最好是利用王导冲发疯的大好机会,给他来一记人生中的致命打击!还得是上了岁数的人坐镇门派,比较好。”
贯堂华就在这撮着牙花子使劲儿琢磨。贯堂华勉强算是个能在诺皋郡城站住脚跟的人,因为他这医馆里不但治病,也有烟袋抽。
他收费很高,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场地,烟叶费您得另着付,盖不赊欠。即便是收费这么高的地方,也不缺主顾,好些个抽的老鬼,就铺个垫子,抱着被褥躺在医馆的地上,歇着。歇够了,就来两手,他们不玩t+0一类的玩意儿,但他们爱玩骰子。俗话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们玩骰子,也是刮骨。何以言之,骰子有输有赢,赢了的一高兴,就要请人喝酒。酒劲儿一足,就想颜色。可是这个字的上边一把刀啊!好些个人,因为这就结了仇家。
当然这些个老鬼们,本来就不怎么好,没有个营生可以做,终日混日子,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一看就是完犊子的阵仗。也有讨债的,追着他们要账。
他们之间也有了对付讨债的话术,钱我今天给不了你,在家放着呢,没看见我正忙呢,走不开。家里没人就我一个锁着门呢!撬锁?那不行,钱在秘密的地方!不能告诉你,好些个钱呢!是你的十倍不止,那要么的你把我手指头剁了吧!等明天我把钱和利息再一并还给你,你把抵押我的手指头再给我原模原样的安上来,安不好?那这钱,你也别想要了。
其实话术,都很简单,关键的是这群人开始报团了。
其中有一人,姓艾,大名不知道,诨名叫艾嘶吼,据说曾经是大明京城人氏,家里有产业,也有地,他老哥跑到阴阳界来,不怎么干活,专一喜欢玩两手骰子。
贯堂华知道,这艾嘶吼是常客了,有时候跟人玩骰子把最后那件交裆都给输了,乐着从这走的。也有一次输了耍混,被人打了一脑袋包走的。
上次带了个乌篷船到医馆里来,乌篷船又宽敞又体面,跑起来十分畅快,上边还有小风帆,都挺好,就是……这艘乌篷船上站满了人,人的手里都拿了刀,看见艾嘶吼就劈。
艾嘶吼给人打的,衣裳也破了,领子也歪了,头发都掉了,贯堂华可怜他就收留了他三天。
艾嘶吼觉得自己活的憋屈,就往地上一躺,吞云吐雾,跟烟袋锅搞对象。可是吐着吐着,他忽然觉得异样了,从他口中吐出来的烟圈,竟然变成了神通!
由此,艾嘶吼自封为飞烟散客。
此人躲在城寨王跋澹医馆里三天三夜,好像从烟圈里领悟了一点神通,还自号飞烟散客。
贯堂华看他颓废了三天了,心说必须有个计策,让这小子把王导冲给治个半死不活,教他永远当不成掌门才好,于是心里暗暗定下计策。
正说呢,叶星一从门外头回来,拎了好些中药。
贯堂华就问叶星一:“师弟,什么药我这柜上没有啊,你还跑外边买去。”
叶星一苦哈哈的摇头:“师兄哎!王导冲这疯病,可不是寻常草药能治好的,我有一位丹鼎派的好朋友,他给了我几丸清神静心的丹药,想来对冲儿的病有好处。”
贯堂华先是虚伪的笑笑,走上前闻了闻腰包,说:“师弟,这味儿不对啊!你把这丹药打开,让师兄我来瞧瞧。”
叶星一就只好把药拿上来,揭开包:“师兄过目。”
贯堂华闻了闻药,又拿起来端详,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不对!这里边有铅,有硝石,这玩意儿哪是给疯子吃的啊!什么嬴政李世民,古代的皇帝都爱吃这个,吃七天就死,好家伙,幸亏师兄我今天在这里,要不然……咱们堂堂隐典派的大掌门,就被你害死了。”
叶星一心眼儿太实诚,听到这话也慌了:“啊?师兄哎!有这么严重呐!”
贯堂华点头:“那可不的,你快把这丹药送给武林人士吧,他们吃就没事儿!”
叶星一犹疑不决:“可是,可是……”
贯堂华用手指头指着叶星一的脑门:“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糊涂哇!扔了!”
艾嘶吼看不下去了:“掌柜的,什么好东西啊,就要扔了!”
贯堂华:“带汞带铅带硫磺的丹药,你敢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