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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朕真的不务正业 >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不举债,只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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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不举债,只化缘

朱翊钧其实清楚的知道,债务的规模是不可控的。

他就是打算好了,等到欠的实在无法偿还,就解散内阁,重新组建,奸臣误朕,这种把戏,在历史上也反复上演。

但王国光从一开始就说了,欠下的债是一定要还的,朝廷不还,就是百姓来还。

有价证券的票证是债;钞法是债;盐引也是债,但凡是欠下了钱,都要还,就看谁来偿还。

银币、铜钱为主的钱法,朝廷不还,损失了本金的乡贤缙绅、势要豪右、富商巨贾就会向下朘剥,压榨穷民苦力,把自己损失的本金,加倍的讨回来。

朝廷还不能过分的苛责,因为朝廷欠了他们的银子。

即便是日后讲好了黄金故事,发行了以白银为本位的宝钞,欠债,就有了另外一种还钱的办法,大量印钞,通过物价高速飞涨来还钱来化债。

大量印钞,朝廷的债主们手里的钱更多,百姓手里的钱却没有同步增多,钱多货少,百姓的钱就变毛了,贬值了,这个时候,物价飞涨的代价,就完全由百姓承担了。

这也是一种还法,本质上都是朘剥,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都是统治阶级纵容地方统治阶级的朘剥。

无论是钱法,还是钞法,只要是欠下了钱,都要还。

而且这里面还有个可怕的问题,那就是腐败是会蔓延的。

在腐败蔓延和天下失序的过程中,势要豪右们也别想独善其身,因为腐败会蔓延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哪怕是富人也逃不过。

比如安全,在秩序稳定的时候,富人区的治安要好过贫民窟,大明城里的治安远好过乡野之间,但在逐渐失序的时候,安全就会成为奢侈品。

大明着名的旅行家徐霞客死后五年,中元节家里就爆发了奴变,佃户、佣奴冲进了徐家大宅,将徐家几乎满门屠灭,只剩下了一个外室子和一个侄子。

比如教育,在秩序稳定的时候,富人可以享受更好的教育,哪怕是子嗣不成器,依旧可以拜名师,包装一下以名士的身份潇洒一生,但秩序败坏后,教育也是奢侈品。

元末明初的时候,朱元璋都凑不齐管理国朝的官僚,所以才会下重手整治,要求士人出仕,而一些人就选择装疯卖傻。

但到了万历年间,连孙尚礼的举人,都因为名声不好,进不了衙门。

比如消防。

在秩序稳定的时候,谯楼里的更夫会定时上街,提醒小心火烛,而火夫更是整日待命,失火了去救火,讨一点赏钱,就这,还有可能要挨顿骂,嫌弃火夫来得晚。

可是在腐败蔓延和天下失序的过程中,势要豪右的家宅,也有可能保不住。

举债发展,很可能加速帝国腐朽的速度,这就是户部坚决抵制的原因,债就是债,欠了一定会以各种方式还债。

大明廷臣们,都不太相信后人的智慧,历史也反复证明了,后人不大可靠。

趁着国朝在上升阶段,狠狠的攒下一大笔的遗产,供后代霍霍,是大明明公的主要思路。

就像是踩着西瓜皮滑行,划到哪里是哪里,跌穿了,朝代更迭。

这也是为何张居正、王崇古他们总是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总想着把事情早点做完。

“陛下,吏举法之急务,当是兴办师范学堂。”梁梦龙出班俯首说道:“陛下亲事农桑,这一片荒芜的土地,是无法丰收的。”

“需要垦荒,伐木、刨树根、清理土中碎石、杂物,垦荒的田还要养三年,才能把杂草除尽,除此之外,还要修建沟渠,没有水,就没有田,到这里才算是田地。”

“就这,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情,风调雨顺,才有可能丰收。”

“吏举法想要丰收,想要硕果累累,就需要高启愚所领的丁亥学制成功。”

垦荒非常辛苦,荒野、生地、熟地、常田,每一步都不能缺失。

除了垦荒还要修路、还要修好沟渠,才算是垦荒成功,而吏举法想要成功,必然要依托于丁亥学制的成功。

只有大明普施教育,有了足够接受教育的读书人,吏举法才能把真正的人才遴选出来。

官僚系统是在教育系统上长出来的,如果教育体系全面崩坏,被少数人所把持,那官僚系统也会腐败。

梁梦龙继续说道:“当今大明急变之世,万象更新,日新月异,想要履行各衙门的职能,就要更加专业的人才,吏举法相比较考成法,更加看重的是专业能力和其履历,即循吏。”

“学堂必须有师,此时九龙大学堂,犹可聘京师大学堂院生为师,而京师大学堂可以满足,可是按丁亥学制而言,高等、中等、蒙学堂,安能聘足够学正授业解惑臣以为不能。”

“私塾、家学给的束修更高,朝廷办的公学堂,给不了那么多的束修,就只能设法自行培养了。”

“此时,惟有急设各师范学堂,宜接续速办。”

“是皇家理工学院,不是京师大学堂。”张居正明确的纠正了梁梦龙错误的说辞,有些人将理工院称之为京师大学堂,就是为了把皇家两个字摘了。

理工院是陛下的,全资营造、全资聘请先生,维护也是资出内帑,所以户部才会说,理工院生不给朝廷效力,是不感恩。

因为真的有恩情,一百二十银的束修,有六十银是陛下给的无息贷款,还有膏火钱,也是陛下自己出的。

张居正纠正了梁梦龙的说辞之后,群臣反而都沉默了下来,连皇帝的手都在桌上反复的敲动着,显然在思考。

梁梦龙眉头紧蹙,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为何明公都是一言不发,这个气氛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少冢宰,没钱了。”朱翊钧重重的叹了口气,文华殿上有了皇帝叹气的回音。

天下第一富的朱翊钧,承认自己是个穷鬼了。

“朝鲜在打仗,陇开驰道在修建,还要收蓄黄金,为发宝钞做准备,朕的内帑还有点银子,但只够修一修九龙大学堂,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国帑也是如此。”

王国光思索了一下说道:“老库存银还有八百万银,陛下要不要取出来”

朱翊钧讶异的看了王国光一眼,这家伙是大明第二抠!

老库的存银都是王国光一枚一枚银币,数过后放到老库的,每年都要点检一次,每天都要看一遍,连灰尘都要确认一遍的主儿。

这老库的八百万存银,就是大明的老本,王国光也就入朝战争前,愿意拿出来,但因为有势要豪右捐赠,没有启用。

现在为了教育,王国光这个大老抠,也变得大方了起来。

“大司徒愿意把老库的存银拿出来,朕心甚是慰藉,再穷不能穷教育。”朱翊钧思索了下说道:“要不这样吧,让稽税院稽税吧,朕放开了缰绳,让他们随意发挥。”

“等到沸反盈天的时候,朕再把稽税缇骑撤回来,等到时机成熟,再撒出去。”

大明普及教育所费,由皇帝的名声和势要豪右买单。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教育也不适合举债,毕竟这不是资产,这是纯粹赔钱。”

坐在末尾的缇帅赵梦佑终于忍不住了,出班奏闻道:“陛下,稽税院建立不易,而且收回来,真的很难再撒出去了,还请陛下慎重。”

顿顿饱和一顿饱,皇帝肯定能分得清楚,但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只能先顾及眼前了。

要搞丁亥学制,九龙大学堂和师范学院是要一起推进的,否则建好了大学堂也没有学子,毕竟高等、中等、初等、工匠学堂、小学堂都没学生,大学堂哪来的学生

人才又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年一熟,甚至两年九熟,培养一个人才,按照丁亥学制,最少也要十五年时间,这可不是十年寒窗苦,是十五年寒窗苦。

“陛下,稽税院决计不能因为竭泽而渔而被废弃,这可是朝廷的钱袋子,钱,其实也简单。”张居正一看皇帝为银子发愁了,立刻出班,不就是银子吗

稽税院和反腐的思路是一样的,都是一把刀,增加逃税的成本,遏制大明内外逃税漏税的规模,并且通过主动报税缩小稽税范围,利用李开芳公式条件筛选,增加稽税成功的概率,降低稽税成本。

大明用了整整十五年才建立起初步有效的稽税院,大明的税法、征税,几乎全都是围绕着稽税院展开。

一旦稽税院没了,就像是皇帝手里没了京营,那大明税制,立刻就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稽税院的存在,比陛下想象的要重要,是地方博弈的一股重要力量。

“臣会下公函到各地巡抚,让地方势要豪右都认捐一笔营造师范学堂费用。”张居正给出了办法,他面色轻松的说道:“如果真的是建学堂,而不是挪作他用,势要豪右也就认了。”

大明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不全都是反贼,非要跟朝廷对着干。

大明在朝鲜灭倭,光是募集的粮饷,就足够大军两年度支,甚至还有人收到消息晚了、犹豫了,事后还要认捐,却没有门路。

殷正茂、凌云翼在两广,逼着势要豪右认捐助军旅之费,殷正茂、凌云翼真的灭倭,两广势要豪右也就认了。

后来二位离开后,两广势要豪右无不怀念殷部堂、凌部堂,至少二位都是敞亮人,做事大开大合,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而不是全靠猜。

朝廷让肉食者认捐,如果真的是兴文,如果能在学堂里立块碑文,将捐赠的数量写清楚,再把这件事写到地方志书里,那有的是人认捐。

“要做好公示,张榜公告,只要银子用在了兴学上,开学的时候,再邀请地方势要豪右一起揭榜,热闹一下,享受一下恭维,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了。”张居正简明扼要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内帑国帑都没有太多的银子了,否则皇帝也不会说举债了。

张居正的办法很简单,不举债,只化缘。

化缘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大明的太祖高皇帝就是乞丐出身,并且高皇帝还保留了自己作为乞丐的经历,这不是炫耀,是防止后世胡编乱造。

也算是祖宗成法了。

梁梦龙既然要提议,肯定要跟老师张居正沟通,财政紧张是现状,在陇开驰道修好之前,朝廷可能会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先生的法子好是好,但恐怕不够,兴学很贵。”

张居正眼睛微眯,平静的说道:“不肯纳捐也简单,将不肯纳捐,加入逃税的条件之一,符合这一条件,再加上其他条件,就可以对这一家进行专门稽税了。”

“可以张榜搜寻逃税线索,我家捐了,你家不捐这势要豪右自然会把知道的情况,检举给稽税院了。”

“不遵朝廷号令,就是不肯忠君体国,不肯兴学兴盛家乡文脉,自然是不会安土牧民。”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势要豪右了,必须要出重拳!

筛选。

张居正很了解这些势要豪右、乡贤缙绅,真的要严密审查,九个里面有一个是正人君子,家风严正都已经是幸运了,只要严密审查,一定会有些问题。

就连张居正,若是按照海瑞的反贪去严查,他早些年收的那些贿赂,也够罢免褫夺功名爵位了。

贪了,而且不少。

稽税院只管稽税,稽税本身,就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

文华殿内,就连梁梦龙在内的廷臣们,都看了张居正一眼,果然是张居正的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连环拳,一拳比一拳狠,一拳比一拳致命。

“如此,那就依先生所言吧。”朱翊钧思索了下,认可了张居正的办法。

张居正的法子其实非常简单,就是绕了一圈,朝堂上很多事,绕那么一圈,就有了转圜的余地,而不是把自己陷入极度的被动之中。

王崇古擅长快,风风火火;张居正擅长绕,峰回路转。

“陛下圣明。”张居正回到了自己的太师椅上,陛下是很圣明的,臣子要学会为陛下分忧解难。

皇帝压根没偷懒,昨天前天的奏疏,都是批复好的,只是今天才送到内阁,彰显的是一种态度,而不是真的偷懒。

道爷当年偷懒,神龙见首不见尾,朝臣想见也见不到。

陛下不会,陛下偷了半日闲,也会去京营操阅军马,这就给了辅臣们堵陛下的机会。

万历十五年五月初三,大明京师又因为开沽点检日,变得热闹起来,各大酒商今年都在为了竞争这天下第一酒铆足了劲儿,而今年的夺冠热门,是上海县的神仙酒和北衙的快曲酒。

因为皇家理工学院和上海大学堂,在微生物工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两个学堂,从各地的酒曲中,分离出了数百种菌种,这些菌种在酒类发酵的过程中,会产生各种风味物质,这些风味物质,有酸甜苦辣咸鲜涩等等味道。

而围绕着菌群、风味物质、口感展开的研究进度,决定了开沽点检日的排名,谁研究的越明白,谁家的酒味道就越是可口。

酒曲竞争,微生物工程上的竞争,南北两院是针尖对麦芒,誓要在这次开沽点检日,力拔头筹。

大明开沽点检,已经到了第五年,除了第一年举办十分仓促之外,后来的每一年,力拔头筹的酒坊,都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

有些酒坊在短短一年生产规模扩大了数倍,灶火如屋,突烟腾上,数里外皆见之。

番薯、土豆制作淀粉剩下的渣滓酿的国窖,味道并不是很好,甚至连粮食酒都算不上,但国窖依旧是大明酒类的销冠。

毕竟这玩意儿皇庄里卖的,不好喝还死贵死贵,但喝的人,都不敢说一声难喝,生怕第二天被缇骑踹门稽税。

大明如火如荼的展开开沽点检的时候,朝鲜战场迎来了新的变化。

即便是戚继光仔细的控制着推进的速度,但是大明军仍然推进到了忠州城外,大军、中军大帐驻扎在天子山万福塔,而前锋已经抵达了忠州城下。

朝鲜的都城叫做汉城,汉城有条江叫汉江,而忠州就在汉江的上游,倭寇在攻破了忠州之后,往北进攻将会是一马平川。

“忠州居汉江上流,乃朝鲜京畿之门户,忠州不守,这沿江数百里皆受敌之地,若我军不拿下忠州,就不可以继续东南方向进兵,收复失地,忠州至关重要。”陈大成介绍着忠州的战略位置。

忠州和汉城同饮汉江水,大明军只能先取忠州,才能大范围活动,收复失地,否则汉城、仁川之战就白打了。

大明军只要一动弹,倭寇就会扑过来,大明军腹背受敌。

“其实朝鲜义军也可以守住汉城。”李舜臣已经从平壤抵达了天子山万福塔前线。

他提出了一个建议,由朝鲜军兵守汉城、杨平、骊州三地,让大明军向东南方向进兵,一路收复清州、锦山、群山、全州、光州等地。

唯一的问题,就是朝鲜军能不能守住汉城的问题了。

戚继光摇头说道:“目前天安,是辽东军在防守,还是啃下忠州再说吧,不是不信任朝鲜义军,我很清楚,李将军带领的朝鲜义军,和之前的朝鲜军完全不同。”

“但是李将军也要考虑到,大明军是跨海而来,容不得一点点的失败,一旦失败,是满盘皆输的结果。不仅朝鲜要输,大明也要输,万历维新也要输。”

“你能明白吗陛下为了救朝鲜,也是将大明国运也推到了战场上,只许胜,不许败的一战。”

戚继光给出了理由,真的不是不相信朝鲜义军的战斗力。

这一批义军作战之英勇,连李如松看了都要连连称赞。

李如松曾经在千里镜中,看到了一个朝鲜义军的军兵,手臂、肩膀各中一刀,头顶中了一刀的巨大劣势的情况下,死死的咬住了倭寇的手,手肘、肩膀、牙齿、抠眼珠、踹下三路,最终夺过了对方的短刀,将其反杀在了沟壑之中。

整个战斗持续了近一刻钟,李如松率部驰援赶到的时候,这名义军已经杀死了对手。

随行的医官为这名义军进行了诊治,虽然不至于丧命,但一颗眼睛永远消失了。

朝鲜义军要报仇,要狠狠的报仇,他们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杀死倭寇。

义军对倭寇的恨意,来自家破人亡,来自国破山河不在,来自血淋淋的仇恨,朝鲜义军也曾经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硬生生的啃下了倭寇营造的一座山城。

这是一批十分勇敢的人。

朝鲜义军有九成的概率能够守得住倭国的疯狗进攻,但剩下一成可能会战败,戚继光就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说他戚继光贪生怕死也好,说他胆小怯懦也罢,朝鲜之战,戚继光不能输。

倭寇来犯,大明不得不出战,否则倭寇上了岸,大明世世代代,千年万年,无法安宁。

“忠州不好打。”李舜臣将忠州堪舆图放在了桌上,他面色凝重的说道:“汉江两条支流在弹琴台会和,水流湍急,在中州城的外围,还有鸡鸣山成、南山山城、后山山城、大林山城,四座山城拱卫。”

“南山山城和忠州城形成了掎角之势,这几乎是雪上加霜。”

“要渡河而击,还要将周围山城挨个攻下,才能彻底拿下忠州。”

忠州,一个难啃的硬骨头,不拿下忠州,大明不能继续收复失地,而拿下忠州,又十分的困难。

“是呀,忠州两面环山,两面环水,依山傍水,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么重要的城池,是怎么丢掉的呢”

“是不战自溃,是拱手让人。”王如龙看着李舜臣说道:“如果不是朝鲜废王李昖的种种决策,大明军哪里要啃这样的硬骨头”

“他李昖但凡是做个人,这忠州城能丢掉倭寇又没长翅膀,他还能飞起来不成”

南宋也有一个这样的城,名叫钓鱼城,连差点打穿泰西的蒙古大汗蒙哥,都只能饮恨钓鱼城下。

蒙哥参加蒙古长子西征的时候,把罗斯国给打了下来,成为了金帐汗国的奠基人,金帐汗国在那边收税,一直收到了弘治十五年。

而大明军面对的忠州城,地形和钓鱼城有些类似。

难打。

戚继光伸手说道:“李如松、马林各带两个步营,从东北方向渡河,进攻鸡鸣山。”

“陈大成、王如龙各带两个步营,从西南方向渡河,进攻大林山河后山。”

“李舜臣带领本部佯攻弹琴台,声势要大,鼓敲起来,号角吹起来,我再给你一百二十条船,明日黎明破晓,立刻制造声势,吸引忠州城中倭寇注意力。”

“争取三日,拿下忠州!”

“末将领命!”各军将领命。

戚继光已经做出了具体的部署,最难啃的骨头给了李如松和马林,而相对薄弱的大林山、后山方向,给了陈大成,这部分主要是一个策应,让敌人以为八面来敌,应接不暇。

“戚帅,大明军要用精锐填山城吗”李舜臣攥紧了拳头说道:“最难啃的南山山城,给我吧!我去啃。”

倭国的山城,迷宫一样的设计,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这种山城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人命去填。

“当然不是要用人命去填。”戚继光摇头说道:“九斤火炮撬开乌龟壳,大明军进去就行了。”

“啊”李舜臣愣了下。

戚继光满脸笑意的说道:“陛下察觉到了前线战事遇到了山城的阻力,特意从后方,调集了一万副铁混甲,用重步兵撬乌龟壳。”

李舜臣逐渐瞪大了眼睛,愣愣的说道:“一万副!”

李舜臣太清楚大明的铁浑甲的可怕了。

虎力弓、平夷铳,也要六十步才能穿甲,而且还要射的足够准,否则那些曲面,就会把箭镞、铅弹弹开,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而倭国惯用的六十斤弓,根本无法破甲。

一万副的铁浑甲,再加上前线军兵极高的披甲率,足矣让大明军人人披甲去撬乌龟壳了。

戚继光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在战争论里,反复强调,战争的本质是人力、物力、人心的竞争,而大明国力强横,面对各种复杂的战场环境,都能拿出不同的针对方式。”

“毫无疑问,在野外,不披甲的火枪兵,行动更加方便,能带更多的火药,来更高效的杀伤敌人。”

“在攻坚战里,尤其是以路为主的倭国山城,重步兵就是它的克星。”

战争论,是从冷兵器到火器转变的兵法。

这套兵法,他从到蓟州拒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但一直缺乏实践,也没法实践,要实践战争论里的内容,真的太贵了。

没有实践去论证的理论,无论多么的高瞻远瞩,都是纸上谈兵。

火铳、火炮、火药、优质的兵源、高强度的训练,这些都需要真金白银喂出来。

而大明雄厚的国力和料敌从宽的陛下,仍然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给了戚继光实践去论证理论的机会。

之前李如松认为重骑兵和重步兵这种笨拙的军事单位,会随着火器的应用,逐渐退出战场,但戚继光仍然保留了三千人的重骑兵和重步兵的训练。

而现在撬乌龟壳,就派上了用场。

戚继光对着京师的方向拱手说道:“陛下不善将兵,然知粮秣调度之重,故此能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

“陛下圣明。”

陛下真的给的太多了!

在领京营之前百战百胜,的确是他戚继光真的很强,但在领了京营之后,他能获胜,有半数的胜算,都是仰赖圣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