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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下章京营,准备拷饷

军兵家属没有孩子,故意领养三个孩子,蹭大明朝廷妻室月粮的补助,类似于吃空饷这种事儿,一定会发生,但朱翊钧不管,他就是要加钱,本身就是为了扩大基本盘,为了防止兴文匽武的大势,朝中乡绅出身的进士还是太多了,以至于政权完全把持在了这些人的手里。

矫枉必过正,出现问题要解决问题,但不能因为畏惧出现问题,就不出发,这就是朱翊钧的态度。

戴凤翔和舒化,以及跪在大刑堂上的官员,其实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张居正、海瑞这些人,包括皇帝陛下,到底图个什么,这么折腾。

大家都是肉食者,都是统治阶级,搞到公审这种地步,如此互相为难,真的至于吗大家坐在一起,一起欺压穷民苦力,这么多年,不都是一直这么过来的

到底为什么借用刘备的一句话:无非一念救苍生。

一个永远无法实现、永远需要追逐的目标,这就是张居正、海瑞等等这些大明再兴忠实拥趸,最切实的想法。

在袁洪愈宣判之后,人们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而后开始慢慢散场。

朱翊钧看到了徐邦瑞的魏国公府,从西安门看去,魏国公府就是全城最华丽的庄园,没有之一,魏国公就是大明第二大的势要豪右,第一是皇帝。

整个魏国公府占地超过了250亩,光是园林就超过了155亩。

魏国公府的前身是吴王府,就是当年朱元璋在南京称吴王时候的府邸,后来在皇宫建成之后,赏赐给了魏国公徐达。

朱元璋把自己的家扩建了一番,赐给了徐达。

这其实就可以理解徐邦瑞的选择了,他选择投献,不是因为他骨头软,而是因为这是魏国公府的宿命,从很早很早开始,魏国公府的兴衰荣辱,就已经和帝国绑在了一起。

在戴凤翔和舒化被判了极刑之后,大明的士林也松了口气,这股因为突破政治斗争底线引发的风波,终于宣告结束,而很快,更大的风雨来到了大明读书人的面前。

大明皇帝居然把南衙拆分了,而且还是江左、江右这种光怪陆离的分法。

就是拆,按照惯例去拆,怎么也该分为江南江北,但大明分江左江右,实乃是让人始料未及。

被寄予厚望的魏国公府选择了投献,再加上戴凤翔、舒化惨痛的下场,让南衙士大夫一时间又有些畏手畏脚,不敢大声说话,南衙的拆分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缓缓推动。

四月十七日这天,大明南京城的外郭城墙,又来了一批军兵,来自浙江九营遴选的四千五百锐卒,在马文英、张文远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南京城,他们将在觐见了皇帝之后,在浦口乘船,前往松江府,而后在松江府扬帆,前往长崎总督府。

这四千五百锐卒抵达了南京城墙外驻扎的时候,南京城变得更加安静了起来,因为这些锐卒,是真的把浙江给闹的底朝天的人。

在南衙士林看来,大明皇帝莫不是疯了,居然敢接见这些胆敢以下犯上的混不吝、暴徒!

“四千五百进城剿灭坐寇的锐卒,就把这些个贱儒们给吓得结舌了,朕还以为他们骨头有多硬呢。”朱翊钧换好了戎装,笑着对着身边的冯保说道。

“他们其实在想,陛下总归是要回北衙的。”冯保提供了另外一个角度的回答,他们不是恭顺了,也不是吓到了,而是暂避锋芒。

你皇帝还能不回去

“等朕走的时候,一个拆的七零八落的南衙,更加有利于南衙的稳定,不至于学了尼德兰地区。”朱翊钧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确要回京的,但是南衙在看得见的大手之下,被直接肢解,再没有了之前的合力,大明对南衙十四府的控制还在加强。

不仅要从中原漫长的历史中学习经验教训,也要在世界进程中,吸取经验教训。

西班牙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他的衰弱,就是从尼德兰地区的反叛开始的,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英格兰这个搅屎棍的里挑外撅。

比较有趣的是东方也有个类似地位的国家,那就是倭国,倭国总是在背刺他的宗主国,一次又一次,这也是浙江九营要部署到长崎总督府的根本原因,压制倭国的狼子野心。

“陛下,戚帅到了。”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俯首说道。

为皇帝前驱的是戚继光,李如松在北衙留守京营,戚继光作为万历朝武勋第一人,自然要给皇帝撑撑场面,戚继光其实有点担心,浙江九营闹出什么乱子来,到时候才是大麻烦,九营军兵不会,但不妨碍有人煽风点火。

比如散播谣言,说部署长崎,是借刀杀人之计,借倭人的刀杀九营哗变的兵。

“戚帅舍得从龙潭山庄回来了钓到鱼了吗”朱翊钧看到了非常精神的戚继光,笑呵呵的问道。

“鱼没钓到。”

“陛下,臣担心有些贱儒在浙江九营,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弄出来乱子,让所有人不体面,臣从龙潭出来,就是告诉这些人,胡闹归胡闹,但再突破底线,京营就该入城剿灭坐寇了。”戚继光十分明确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他的出现,就是为了防止有些人把浙江九营的军兵,当成是斗争的工具。

“臣,见过。”戚继光不擅长朝堂争斗,因为他的刀刃从不向内,如果贱儒非要逼他出手,他也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立场。

“朕越发期待了起来,希望这些贱儒们,能给朕一点点的惊喜呢。”朱翊钧闻言,立刻表示,自己希望这些贱儒争气点,抵抗意志坚决一些,闹出点大乱子来,这样自己就能看热闹了。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大明皇帝。

朱翊钧的车驾向着外郭城门而去,在车驾中,朱翊钧看到了一个繁华逐渐褪色的大明南京城,越往外郭走,越看不到青楼,只能看到连绵不绝的民舍,这些民舍似乎没有任何的规划,只有七拐八绕、狭窄的小巷,商铺不再鳞次栉比井然有序,而是东一处西一处,更多的是席地而坐的市集。

大明皇帝抵达了江东门,戚继光带领了一个步营首先入营,而后皇帝出现在了校场之上。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马文英作为指挥同知,带领着所有四千五百锐卒,跪下行礼,鼓声渐止,号角声不再吹动,校场上十分的安静。

朱翊钧迟迟没有说话,他愣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诸位将士,辛苦了。”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不在之前演练上的话。

按照演练,皇帝若是说平身,则军兵答谢陛下,皇帝若是说大明军威武,军兵则回答陛下威武。

现在陛下说辛苦,弄的军兵一时间有些茫然。

“陛下更辛苦!”马文英作为九营的当家人,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朱翊钧没有笑,他伸了伸手平静的说道:“免礼,诸位将士要远征倭国,朕也没有什么好酬谢的,先发银子,发完银子再吃饭,朕带了酒食,今天大宴。”

朱翊钧没有长篇大论,更没有什么训示,他其实准备好了,有文绉绉的圣旨,也有白话,但他都没有讲,而是选择了发银子,发完银子再吃饭。

因为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大明军,浙江九营人人面黄肌瘦、面有菜色,和京营锐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翊钧毫不怀疑,大明京营的锐卒,赤手空拳之下,一个能打三个浙兵。

朱翊钧没见过这样的大明军,他见过京营、见过李成梁的家丁、见过凌云翼带的客兵,见过大明水师,唯独没有见过乞丐一样的大明军。

“谢陛下。”马文英也有点懵,不知道皇帝为何放弃了讲话,但还是选择了认同。

赵梦佑、骆秉良带着缇骑,将一箱箱的白银抬到了校场上,书记官开始记录,浙江九营的军兵开始领银子,人人有份,一人十枚银币,现场有条不紊。

朱翊钧则把马文英叫到了身前。

“浙江九营军兵军饷几何”朱翊钧询问起了浙江九营的待遇。

马文英赶忙俯首说道:“一月一石四斗,折银五钱。”

“这么少,够吃吗”朱翊钧眉头拧成了疙瘩,平静的问道。

马文英也不知道皇帝为何要问,他还是如实答道:“若是自己一人,是够吃的,但若是有妻室有孩子,是不够吃的。”

“几月吃一次肉”

“三月,如果出巡的话,能吃的好一点,因为一路上可以捕些鱼来打牙祭,这几年好了些,有红薯吃了。”马文英告诉了皇帝,为何浙江九营会出巡,除了防汛,就是捕鱼。

朱翊钧问了很多,直到开饭的时候,朱翊钧才让马文英带着浙江九营遴选的锐卒去吃饭,停止了询问。

通过马文英的回答,朱翊钧从衣食住行全面了解了大明军兵的生活。

如果不出巡,也就是过年才吃一次肉,而且是很差很差的肉,都快臭了那种,如果皇帝在五年前见到了这些军兵,会看到一个个皮包骨头、骨瘦如柴的军兵,而不是面黄肌瘦。

而现在因为红薯的推广,浙江九营的军兵才算是吃的上饭,不过也是煮烂的红薯和红薯藤。

朱翊钧自问自己已经很接地气了,脚踏实地,但在他印象里红薯藤是用来喂猪的,但就是这个红薯藤,对于穷民苦力而言,也不是一日三餐都能吃到的。

出巡捕鱼,打牙祭的时候,鱼鳞和鱼鳃也都是要吃的,而且鸡蛋是一种很金贵的东西。

即便不是灾年,也会吃草,就是蕨菜,蕨菜又是坟头草,用粗盐伴着蕨菜,如果遇到灾年,吃树皮、吃煤、吃观音土。

每次九营出巡的时候,百姓们都夹道欢迎,可是这些个乡贤缙绅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因为百姓们会跟着九营军兵一起捕鱼,平日里这些湖泊、沟渠、河流,都被乡贤缙绅们霸占着,只有九营军兵来了,百姓们才能跟着起哄,捕点鱼做咸鱼。

而这些九营被乡贤缙绅们憎恶,除了因为他们修的堤坝质量实在太好之外,还有一点,浙江九营有秤。

这些个乡贤缙绅们收租的时候,都是用假秤,本该交一百斤粮,这假秤能交到一百三十斤去,而浙江九营的秤,出了名的准,所以这些百姓都盼着九营出巡,九营到了,百姓们都借秤把粮秤好。

九营军兵生了病是不会看的,都是看命,命硬就挺过去,命不硬,就被老天爷收了去。

“戚帅。”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低声说道:“以前抗倭的时候,也是吃的这么差吗还是朕看到的情景,又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用不到的时候,就喊打喊杀”

“陛下,抗倭的时候也是吃的这么差,那时候还没红薯呢,现在浙江九营军兵,还能用红薯面儿勾芡,臣以为现在浙江兵比以前要壮很多。”戚继光如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一样差,不是倭患渐止,才变差的。

戚继光其实很不喜欢陛下说自己没有军事天赋,不知兵,在他看来,耕战一体,没耕哪来的战

陛下亲自种地这么多年,宝歧司推广红薯,就是最大的知兵,就是最大的军事天赋,能让军兵们吃饱饭,是后勤天赋。

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才是常态。

“原来一直很差。”朱翊钧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浙江、南衙,已经是大明最富裕的地方了,依旧如此,看来,朕做的还不够好,任重道远,道阻且长。”

戚继光愣了愣,陛下看到了浙江九营军兵的样子,对自己进行了自我批评,但戚继光觉得这个批评不对,他觉得陛下做的足够好了。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兴衰荣辱,要陛下一个人扛起来吗

“怎样好才是好呢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好呢相比较之前军兵们吃不上饭的日子,现在就是好日子啊。”戚继光十分罕见的反驳了陛下的观点,他熟读矛盾说,他希望陛下不要否定自己。

“最起码吧,军兵、工匠们、农夫们,能吃的上饭,吃得饱饭,才算好。”朱翊钧给出了自己的标准。

戚继光笑了笑没说话,他其实很想说,有些郡王都不见得衣食无忧,陛下这个目标有点高了,但目标高点好,目标高了,就值得一辈子去追逐这个目标了。

“朕错了,朕不能接受,有些贱儒把九营军兵当成斗争的工具。”朱翊钧忽然想起了南湖别苑见到了戚继光时候的对话,他承认自己错了,浙江九营已经很苦了,他们要是再被利用,那就更加凄惨了。

马文英帐下有个小兵,叫葛二柱,他家还有个老大叫葛大柱,有一年闹饥荒,他们俩都被亲爹给卖了,本来以为就是卖了给人做牛做马,但兄弟二人,被关起来才知道,是被卖了做米肉。

米肉就是吃米的人身上长出的肉,也就是大柱、二柱,都被当做畜生要屠宰,葛大柱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弟弟逃跑的机会,后来葛二柱投了九营,在上次九营哗变的时候,葛二柱手刃了那家人牙行的人牙子,还救下了三个孩子。

浙江被九营这么一闹,是真的闹出了玉宇澄清万里埃。

朱翊钧没有发表任何讲话,但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九营军兵部署倭国的支持,到底是不是借刀杀人,不攻自破。

戚继光从龙潭钓鱼山庄出来了,本来有些想法的家伙,立刻蛰伏了起来,这是戚继光的威慑,北衙的言官不敢指责戚继光拥兵自重可能会造反,因为戚继光真的有实力。

“拆分南衙还要闹出些风浪来,朕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暴力,但他们丝毫不怕。”朱翊钧回到了南湖别苑,收到了一份奏疏,来自应天巡抚李乐的奏疏,看完之后,朱翊钧对冯保如此说道。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李乐想趁着皇帝在的时候,把大明常平仓里的米粮盘查一遍,结果这初夏的天气,就开始失火了。

火龙烧仓,这种事历来都不罕见,但这次闹得格外的剧烈,因为南衙拆分在即。

南衙十四府本来就拆出了一个松江府,现在十三府又被拆成了三份,拆的时候,自然要把府库的存银、存粮盘查清楚,最先烧起来的是应天府的府库,南京的太仓倒是没有烧,这是李乐直接管辖的地方。

但应天府府库烧了起来,南衙十三府,立刻就都烧了起来。

拆南衙是吧,直接分家产。

朱翊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索良久说道:“这些个贱骨头,不给他们来点狠的,就是不拿朕当皇帝,朕要拆南衙,他们就烧了府库,最后捞一笔是吧!”

“下章京营,准备拷饷。”

大明皇帝失去了继续斗下去的耐心,选择了掀桌子,继殷正茂拆门、凌云翼杀人、王家屏糊涂、王一鹗立碑、申时行游街、朱翊镠公审,大明皇帝朱翊钧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办法来,拷饷。

“犒赏”冯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愣的问道。

“拷饷,拿朕圣旨、天子剑,下章京营,抗命者杀无赦。”朱翊钧写好了手谕,递给了冯保。

“臣遵旨。”冯保领过了圣旨,一溜烟的奔着京营去了!作为乐子人,他觉得公审的乐子不大够,这拷饷,才是大热闹!

戚继光前脚回到了龙潭山庄,后脚就收到了圣旨,他愣了片刻对着一起领旨的张居正说道:“先生,不去南湖别苑劝一劝陛下吗”

张居正疑惑的问道:“劝什么”

“劝仁恕之道啊。”戚继光理所当然的说道,皇帝都下旨拷饷了,张居正居然稳得住,你教出来的学生,你不管管,你不劝,他戚继光可真的要执行皇命了。

张居正十分确信的说道:“他们都烧府库了,这就是在违抗皇命,这是在造反啊,陛下就是拷饷,让他们怎么吃下去,怎么吐出来,这不是仁恕吗陛下够讲道理,没有下旨让京营把他们都杀了,不是仁恕是什么”

“又不是国朝初年,文教不兴,没有读书人当官,事事都得迁就。”

王崇古探头看了看圣旨,立刻命令随扈收拾行囊,他的神色有点匆忙。

“王次辅要去劝仁恕吗”戚继光看向了王崇古着急离开,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张居正都坐得住,我劝个屁,那是我的活儿那是他张先生的活儿,我得赶紧回南京城去,这次得把驾贴都准备好!”王崇古气急败坏的说道:“这些南衙的官僚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长,但凡是眼不瞎耳不聋,早在陈吾尹的案子就该看明白了,也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脑袋长在脖子上不好吗!一群蠢货!”

王崇古要回南京城准备驾贴,陛下在北衙十二年,一直是很乖很乖的皇帝,当街杀了陈友仁也是有驾贴的,凡事是讲规矩讲流程的。

非要把陛下逼到不讲规矩的地步,这些南衙官僚,罪恶滔天!

但陛下绝对不能不讲规矩,王崇古必须赶在京营抵达之前,把驾贴全部拟好!

王崇古走了,戚继光开始调动京营,由三位参将负责前往庐州府、扬州府、苏州府坐镇,而戚继光本人负责镇守应天府。

拷饷的流程,不是大明京营锐卒直接闯进家宅里,把人吊起来拷打勒索,而是大明京营负责压阵,由南北两个镇抚司负责抓人,而后将府库本该有的财货要回来,至于本来该有多少,就需要户部尚书王国光进行梳理了。

京营的作用,仍然是为了防止叛乱发生,并不直接拿人。

赵梦佑接到了圣旨,立刻召集了所有的缇骑,宣读了圣旨之后,首先把应天府府库所有管库官僚给拿了。

拷饷正式开始。

这一次拷饷,可是把整个南衙的士大夫们给吓坏了,他们万万没料到,皇帝压根就不拿他们当臣子看待,而是当反贼对待,这头府库的火儿,刚烧起来,那头皇帝就下旨拷饷!

而且看这架势,皇帝早就准备好了组合拳,等着他们呢。

朱翊钧的确是这样的,他有点料敌从宽,他预计的最坏结果,就是拆分南衙的时候,出现民变、民乱,甚至旗帜鲜明的造反、清君侧,为了应对拆分南衙的各种情况,朱翊钧做了充足的准备。

拷饷,是他工具库里一个手段不太剧烈的手段。

这下连南衙的官僚也盼着皇帝早日回北衙了!陛下在北衙的时候,真的很有原则,到了南衙,处处不讲原则,说动手就动手,压根不带一点犹豫。

大明帝师、元辅、宜城伯张居正非但不阻拦,还上了道《拷百官防蠹疏》,详细的论证了拷饷的合理性。

是的,张居正非但没有劝仁恕,反而论证了皇帝使用暴力行使皇权的合理性,从万历元年起,张居正新政的第一句话就是事主权,就是主上威福之权。

现在南衙百官有了一个选择,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没命,要命没钱。

其实这个选择的背后,就是皇帝逼迫南衙所有官僚集体表态,是否赞同拆分南衙,同意就把吃掉的吐出来,不同意,就去死,然后缇骑抄家把银子、钱粮找回来。

这就是皇帝临行前对张居正说的,他要看看自己这条强龙,能不能压得住地头蛇。

“看起来,官僚们的骨头也没那么硬啊,朕还以为会出几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梗着脖子以死证明朕是个昏君,但这才短短三天,应天府库被火龙烧掉的钱粮,就原原本本的回来了呢。”朱翊钧看到了赵梦佑的奏疏,对着觐见的张居正笑着说道。

拷饷仅仅三天,府库的钱粮就回来了。

“陛下,没有处罚金吗”张居正有些不解的问道,光是追欠就够了吗不趁机罚点,谁拿你皇帝当皇帝

“啊”王崇古呆愣了下,这是人话吗

他可算是知道了,皇帝和帝师,真的亲师徒,看看张居正吧,他居然嫌皇帝手段不够剧烈!

“确实,得罚金,这样吧,按照同等规模再交一份,朕就把他们放了,要是不交,朕就把他们流放到爪哇去,那边现在缺人缺的厉害,两年九熟啊,能把爪哇开出来,咱大明百姓得少饿死多少。”朱翊钧认可了张居正的建议,在拷饷之外,选择了处罚金,拿了多少,吐双份出来。

斗争素来如此,你退一步,就别怪我进三步。

“北衙百官没有人骂朕吗”朱翊钧有些奇怪,他离京了,平日里长篇累牍含沙射影骂皇帝的奏疏,反而一本都看不到了。

张居正笑着说道:“北衙百官现在盼着陛下能早点回去呢。”

这就是对照组的好处了,皇帝还是该在龙椅上坐着,看看潞王干的那些事儿,北衙百官才念起皇帝的好来了。

“镠儿又闯祸了”朱翊钧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潞王殿下又敲诈了西土城遮奢户五十万银子。”张居正解释了下,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争风吃醋。

潞王喜欢万国美人,人尽皆知,一个本来要进献给潞王的一个万国美人,给西土城一个遮奢户给抢走了。

朱翊镠哪里受的了这种委屈除了把人要回来,还额外敲诈了五十万银。

“潞王真的是胡闹!银子去了哪儿”朱翊钧佯怒的说道。

“入了内帑。”冯保赶忙解释了银子的去处,潞王对银子没什么兴趣,他就喜欢万国美人。

朱翊钧听闻,才点头说道:“嗯,如此,镠儿胡闹了些,朕回京了一定狠狠地训诫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