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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暖儿说道:“我当时站在太后的侧面,都觉察到她眼光里的杀气了,我看到,太后扶着御座的手,都已经在微微地发抖了,显是已经愤怒已极。”

张梦阳“嗯”了一声,又问:“太后当时没有下令侍卫们把他拿下么?”

“没有,太后反倒对他说了几句嘉奖慰勉的话,把他打发走了,真是令人料想不到。”

“可惜那天是迭里哥当值,若是换了我的话,非得冲过去擂他一个熊猫眼。不过,太后以大局为重,隐忍了下来,这是欲擒故纵,怕他手下的两万士卒做起乱来,哪里会真的放过他了?

肯定是这些天太后和左企弓、萧干等股肱之臣,谋算着解除他的兵柄或者以其他手段废掉他的风声,飞到了他的耳朵里,才使得他恼羞成怒、狗急跳墙,想出了投靠童贯以保住实力的下策。”

暖儿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惹的祸,如果他好好地,太后看在先皇的面上,怎会想到要解除他?

我还听说,这个人在天祚皇帝那里也并不受待见,是先皇给了他机遇,他才能做到现在这样的高官的。哼,不晓得知恩图报,反贪心不足,活该他倒霉。”

张梦阳又笑道:“相貌生得丑也就罢了,那是他爹娘的本事不济,可是心地也生得丑,那就怪旁人不得了。”

暖儿走过去,看了看他放在桌案上的红香与降龙木,问道:“老爷,这两样东西是什么,是前边那个叫做莽钟离的人拿给你的么?”

“嗯,是的。”张梦阳答道:“那个袋子里装着的,就是那天再天开寺里把咱们毒倒的那种毒香,那截木头,听他们说叫做什么降龙木,劈开了切成细条状,夹在耳朵上可以不被毒香所熏害。”

暖儿听了大是好奇:“他带这些东西来给你做什么?”

张梦阳耸了耸肩膀说:“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说是这燕京城里表面风波不起,实则暗潮汹涌,让我把这个备在身边,说不定能用得上。”

暖儿笑道:“看得出,这帮人坏人对你还倒真的不赖呢。”

张梦阳呵呵笑道:“这些江洋大盗虽说行不由径,却于这义气二字看得最重,既然对着神明与我拜了把子,又奉我为二头领,自然不会仅仅说说而已。

不管他们当时怎么想的,事情既然做下了,即便事后追悔起来,他们也不会公然赖账,顶多虚应其事罢了。”

暖儿走到她面前来,满脸崇拜地看着他说:“老爷,没想到你年纪比我大不两岁,懂得的事情可真多。”

张梦阳得意地道:“那是,你老爷我肚里装着的学问还多着呢,这都是拜我以前每日里追剧的习惯所赐,各种各样的狗血情节看的多了,知道得岂能不多?”

暖儿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老爷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追剧?你看狗血做什么?”

张梦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觉得暖儿自跟随自己以来,最属此刻天真可爱。

张梦阳笑罢对她解释道:“追剧么,是我们家乡对读书的另一种说法,追剧就是读书,读书就是追剧,你懂了么?狗血能够辟邪,为了防止读书时候走神,不被外力内情所扰,没事儿了经常端一盆狗血看看,再读起书来的时候,也就能够专心致志了。你滴明白?”

说着,他伸出手去拍了拍暖儿的脸蛋儿。暖儿点了点头,虽对他所说的将信将疑,却也不再追问。

“老爷,”暖儿问:“你是连夜进宫将此事奏报与太后呢,还是等赶明儿一早再进宫对太后说知?”

张梦阳想了想答道:“明早再说吧,太后也辛苦一天了,让她好生歇息一晚,明早再进宫奏报与她知道便了。否则,让她知道了这样的消息,恐惹得她一晚上睡不着了呢。”

暖儿虽觉应当即刻进宫奏报为是,但见他说的也有些在理,也便只好由他,说道:“那你就赶紧歇着吧,明天进宫还要赶早呢。”又问他:“你还喝茶不喝?”

“不喝了。省得喝多了晚上起夜,睡不安生。”一边说着,一边朝里间里走去,揭起被子来,钻入了被窝里躺下。

其实他所说的太后辛苦,把事情说与太后担心她一晚上睡不着觉云云,都只是他说与暖儿同时也提供给自己的推脱之词。

实则是他白天在宫里当值,午间没能赚得觉睡,此刻觉得身子困乏,眼皮打架,如果此时骤然进宫求见太后,一场已然到手的美梦肯定会被亏去大半,因此才找出了那几句托词出来。

可他一躺到床上,又觉得如此大事实在是片刻也耽误不得,别说一晚上的功夫,就是一小时,几分钟,都足以改变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一个朝廷的命运。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偷懒,给太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那自己岂不是百死莫赎?对太后那样天仙般的美人儿,岂不是莫大的不敬?

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一半天,他觉得这一觉不睡也罢,得赶紧进宫把情况奏报给太后。方天和一个贼头儿都知道事情紧急,派了那莽钟离马不停蹄地自琉璃河赶到燕京,向自己报知此事,难道自己反不如他们这些盗贼出身之人么?

于是,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冲着外面嚷道:“暖儿,赶紧伺候老爷更衣啦,老爷我决定,即刻进宫面见太后,这样紧急之事,就算扰得太后通宵难眠,那也顾不得了,想来太后也不会怪罪于我。”

暖儿在外屋的小床上刚刚躺下,不知他刚才说的好好地,因何突然又改了主意,但听他语声急促,也不再问,连忙步入里间,拾了他的衣物给他穿戴起来。

他与暖儿所居之处,离宫城本不算远,命仆人牵过马来,翻身骑上了马背,把手中的缰绳一抖,双腿在马腹上一夹,马儿便载着他一阵风般地朝宫城卷去。

来到钦安门外下马,守门的侍卫见是副都统到来,赶忙迎上前来,将马缰绳接了过去。张梦阳问他们:“迭里哥都统何在?”

一个小头目凑上来微笑着答道:“回张都统话,迭里哥大人多吃了几碗酒,觉得头有些重,暂回局里歇息去了,让弟兄们后半夜再叫醒他。”

张梦阳听了不由地眉头一皱,今晚该当迭里哥值夜,本打算就应如何向太后奏报之事,听一听他的意见,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在关键时刻醉酒,跑到一边挺尸去了。

于是吩咐道:“马上去把他唤醒,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速到宫中与我相见。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把叫醒,莫要误了太后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