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弟,这边。”
几番绕行,符良允终是寻到了一条山道,站在一高处,朝林秀挥手。
林秀从密林里走出来,几番回头,心中感慨万千。
适才他本为尝试之举,未想这些“将士”竟当真信了他的话。
他忽然觉得,这些将士恪守此地数百年,可能就是想等待有人告诉他们,可以回家了。
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几百年来从未有人对他们说过。
直到今日,林秀对他们说了。他们才得以打开心灵上的枷锁,终于踏上了阔别百年的回家之路。
“林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魑魅顶多就是在梦境里缠你而已,郑恒已经答应帮你,这事必可解决的,因此你也不用愁眉苦脸。”
符良允见林秀表情沉重,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会被怨魑纠缠,便想开解几句。
林秀微微耸肩:“他们走了。”
符良允:“走了?谁走了?”
林秀也不多说,只道:“看天色,大概是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符良允赞同道:“这天气也恁是怪异,说黑就黑,你瞧,有一片乌云这会儿居然沿着丛林往北边飘去了,风也往那边刮,好生邪门。”
林秀爬上山坡,朝北边望去,果见一片暗云几乎是贴在丛林尖儿上,往北漂行。乍看起来,就宛若一杆行军大纛,迎风招展。
‘祝你们一路顺风吧。’林秀心中默念一句。
三人按来时方向走了二里地,符良允的那匹马似嗅到了他的气味,忽然从一旁的杂草林里钻了出来,满身都是苍耳子不说,还沾满了泥浆。
就这脏兮兮的模样,顿时让人没了骑它的欲望。只好牵着走。
过了不久,黄大师的尸体也从路旁捡了回来,抛上马背。
符良允也再次惋惜:“可惜脏银没拦截到。”
若是那两箱银子被拦下,加上这具黄大师的尸体,便算是铁证如山了。
郑恒:“脏银没截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照样上呈钦天司。”
符良允:“俗话说捉贼拿脏,没有赃款,单凭这一具尸体怕是不够。”
郑恒一笑,“那又如何?那巡检司送了两箱银子出去,一旦让钦天司的人去找他们对质,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拿得出六箱银钱来。”
在心思缜密方面,郑恒较于符良允还是具有优越感的。
符良允眼神一亮,拍大腿道:“对呀,本来是一共六个箱子,如今送了两个出去,他们能再拿出六个来才怪。”
话落,兴奋得很:“走走走,快走,咱立刻去郡城找钦天司。”
……
钦天司,一郡一司。
在以前,主要职能是代天子眼,行监察之事;后也因权力过大,处事矫枉过正,在天晟二十三年废除监察之职。
到如今,每郡一司的钦天司,仅有【举能】之责。
所谓【举能】便是选贤举能之意,只是,能入钦天司者,重【能】不重【贤】。
天下万民无不奢望自己或后人能以其能入选钦天司,成为一员钦天卫。
哪怕是郑恒与符良允,二人也憧憬得很。
“郑兄也想当一名钦天卫?若是郑兄所想,那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路上闲谈时,林秀听到郑恒曾去测试却落得失败,不由大奇。
按说,郑恒与天家同姓,就算不是天子直系子弟,那也是皇亲宗族一员。
如此身份,进个钦天司,岂不一句话的事?
郑恒哼得一声:“你以为钦天司是想入就能入的?不管你身份几何,便是当朝太子,想进钦天司,也得通过测试才行。”
符良允也附和道:“没错,钦天司不是那么好入的,多少人穷尽一生努力,都难入其门。”
林秀:“听说,钦天司的测试乃是坐莲?”
这一点,他听猎户说起过。
符良允叹了一声:“是啊,坐莲,难度之大,堪比上天。”
三人回到泠水滩码头边,也未进城去,恰逢有船南进,他们就一并搭上。
黄大师的尸体被稍做处理,裹以麻布丢在一旁。
若是船家知道是具尸体,大抵是不会准上船的。
水路全程四十余里,因是逆流而上,到得零陵郡城,也费了些时间。
总共约莫两个时辰。
到零陵郡下船后,天已是黑了。
他们这些人也算是今日最后一趟乘客,船定于码头就下了锚。
之后便是行人匆匆,各回各家。
与泠水滩不同的是,进郡城是要被盘查的。倒也不是一定要出具证明文件,比如路引之类,守门的人顶多是问几句话,答得上来基本就会被放行了。
林秀因打扮怪异,被守门人多瞅了几眼,也没问话。主要是符良允牵着马走在前头,他手里有个牌子,亮给守卫看了后,守卫很爽快地就给他们放行了。
比起泠水滩城的破落,这零陵郡总算是个历史名城,沿街古道十余条,城内民居算得密集。
天色擦黑之下,烛光亮起,不下千户。
符良允和郑恒显然是来过这的,算得轻车熟路,进了城门,就径直寻去了钦天司衙门。
钦天司衙门与行政衙门,不在同处。
钦天司衙门不大,其规模看起来,反倒像个驿站。
到了这边之后,符良允再次亮了牌子,就被一童子引入了门。
林秀跟在后面,刚入门就瞧见一大片的莲花池。池子里的种的,是一种类似大王莲的莲花。
比起大王莲,这种莲花竟有阴阳二色,且从中而分,像个太极。
此莲只生茎叶,不长莲花。
一根竹制过道横跨莲花池上,从上面经过时,郑恒与符良允看着莲叶,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要不,再试试?”符良允看他一眼,提议道。
来的时候,三人闲谈,他曾说起他与郑恒都曾试过一次。结果,都是失败的。
那一次,尝试的人有很多,有人过了,有人没过。
过的人,曾不如他。可而今,他不如人。
郑恒心中傲气使然,让他也无法轻易再做尝试,怕被耻笑。
因为每次尝试,都要在钦天司这边记录报备的。
“不必了。”
郑恒一咬牙,没有必过把握之前,他决计不会再做尝试。
符良允又问林秀:“林兄,你既懂得一手祝由术,想必也颇有道缘,不如,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