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震耳欲聋的炮鸣声在这木墙外的世界不停地响鸣。
木楼梯左摇右摆,有一股天旋地转感。
仿佛这狭隘的空间外的世界,是那天地分裂,末日的尽头。
这昏暗欲沉的空间内,只有一把晶莹剔透的白玉弓,在隐隐约约地闪着亮白色的异光。
白玉弓被握在一个人手上。
那人按着额头,皱着眉头,脸色红透,大汗淋漓,脸上是恍然失色。
踉踉跄跄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踩着木楼梯,往那遍透红光的出口走去。
每走几步,就让这左摇右晃的世界摔撞到木墙边。
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冰弓按在木梯上,右手一直用掌心撞击着额头,那人的瞳孔疯狂地震动,嘴唇有点抖:
“我不是在做梦,但这……这是怎么回事……”
……
侯旭不顾炮火纷飞,把头尽量地伸出船外,仔细地往下看去。
“猴爷,这水是被什么煮熟了吗?”身边的海员身经百战,在这恐怖的战场上,都淡定自如,如今看这诡异的景象,脸色也不禁大变:“似乎,似乎只有围着我们这船附近的海水是这样的。”
侯旭瞳孔收缩:“什么?”
海员指了指另外两架同样在游走护卫的福船:
“你看,那边,那边就没有。”
周围虽是炮火不绝,残破的木板飘浮在海面燃烧,但究竟什么东西,能让这海水都沸腾起来?
“开……开远一些,这里有些诡。”侯旭下了一个命令。
“是!”
那海员答得利落,立即回过身去。
噌!嗞!
一洒炙热的鲜血泼在侯旭的脸上,染红了半张脸。
来不及抹去,血液的腥臭味就传到脑髓。
血浆极浓,刺眼睛极痛,侯旭的眼睛却瞪得极大,一下也没有合上。
那转过身去的海员,在那一瞬间,被正中劈开,人分开了两边。
人体一左一右地往两边直直倒去,血肉横飞,脑浆脑髓内脏流了一地。
不知何时,夹板上站着一个淡蓝色的女子残影,身上冒着幽幽蓝气,身后跟着卷至船头的巨浪。
那道残影眼神冰冷,举起双掌,噌一下就往侯旭身边冲来。
林轻的第四道残影!
侯旭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东西,右手未伸到口袋里掏出玻璃珠,那一掌就炸到身前。
潜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双眼一黑。
当!
一声铁器声极重。
当!
第二声铁器声砸上来。
当!当!当!当!不绝耳的铁器声在耳边响起。
侯旭睁开眼睛,用右手抹掉粘在眼角的浓血。
从这艘船的海底,不停地跳上来一个又一个手持各式各样武器,身上滴着蓝色雾气的彪型大汉!
怒鲛人!是怒鲛人!
源源不绝地从船底往上跳,足足跳上来了六十个,每上一个,就几乎完美地嵌入到压制那蓝色残影的阵型当中,到第六十个压上来的时候,那道残影已经被彻底围住。
这帮怒鲛人,五感完全共享,个个武艺高强,身体气息的强度,更是能随环境而发生变化。
在这最熟悉的海洋战场上,堪比千军万马。
侯旭喘了一口大气,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期待中隆正桐的身影。大致是桐哥走人的时候,只带走了一半的怒鲛人,其余的,全部沉在这三首战船附近作为护卫。
“猴爷,猴爷!”另一个接手的海员拿着大刀护到侯旭跟前,问道:“这女人残影是什么东西?龙爷似乎留了后手挡她。”
侯旭摇头,吞了一口口水:
“不……我也不知道……”
海员看了远方一眼,几艘船上的海芝帮帮众动作极其忙碌。
“猴爷,你和龙爷说要去的那个位置,还去么?”海员顿了顿,问道:“这女人的残影带了一列极其邪门的巨浪来,我们似乎冲不过去。”
“我……”
侯旭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颤抖。
除了自己如同雷鸣一般的心跳,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是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人,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普通人。
刚才那一道凌厉的掌法,已经压到了他的眉心前。
只差了一寸,就那么一寸,他的下场,就跟那躺在身前的左右一半的海员一样。
人,就是一坨肉,谈什么报仇,谈什么报仇!
“猴爷!”“猴爷!”“猴爷!”……
侯旭似乎听得有人在远处叫他,但却只觉得这阵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意识处,是一顿浆糊,一片五彩斑斓的血红,什么都想不到了。
那浓稠的浆糊正在不断被搅弄,越来越浓,眼看下丘脑就要为了保护身体安全而选择休克过去。
一句极其古怪的话,从那混乱中传了过来,闪出了一点亮光,然后逐渐化成了缺口,亮得无比刺眼。
“卧槽……在,在拍电影吗?”
侯旭倒抽一口凉气,瞳孔狂缩,一身鸡皮疙瘩从尾龙骨一直传到头顶。
他猛然回头。
那内船舱门外,站着那个脸如桃花的清秀少年。
他抬着头,扶着门框,双眼瞪大,似是僵住了一样盯住这如地狱般的罗刹战场。
“金子!!”
“凤二爷!”“凤二爷!”“凤二爷!”
……
金子程身体止不住地感到冰冷。
漫天的火光燃尽黑夜,一群诡异着装的彪型大汉,摇晃的甲板,冲天的巨浪,紫气蔓延不止的天空,不绝耳的炮声鸣动。
除此之外。
一声又一声的‘凤二爷’传到耳边,更是如同雷鸣般震耳。
大量【陈芝风】的记忆,顺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像是子弹一样源源不断地打到大脑深处。
太阳穴如同万根针刺一般剧痛无比,左手已经无力握住白玉弓,一颤之后,弓咣当一声坠地。
金子程头疼欲裂,对天大吼一声。
啪一声跪在地上。
满头的大汗顺着额头边缘留下,一滴一滴地落到摇晃的甲板上。
一,二,三,四……
金子程下意识地用瞄准前稳定心跳的方式调整体内的气息。
心跳逐渐降了下来,五感逐渐恢复。
只觉得右手有人一扶。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瘦弱,有点像猴子的脸孔。
终于是见到一张认识的脸了。
“侯旭……”金子程顿了顿,滴着大汗:“不对,陈芝猴……”
“金子……”
金子程有些发懵,但却懵了两秒不到。
瞳孔颤动,呼吸急促。
他抬起头来,目光凝聚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这战场。
金子程右手捏着额头,咬着牙关,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骂了一句:
“他妈的,我终于知道你究竟在干些什么不要命的玩意儿了……”
“你这傻逼隆正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