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依然暗沉,周遭似是没有尽头的炮火却早已把整片南海照成了白天。
哒,哒,哒……
高耸的鼻尖上滴着海水,金发上沾满了炮灰,嘴巴里夹杂着海水与献血的湿透了的双手抓住船檐,并不太吃力就爬了上去。
“拿督,拿督……拿督!!”
那身旁的士官吓得脸色发白,几乎是死命地边喊边往前扑过去。
自己这边的最高指挥官丹宁拿督,勇猛得不像话,一个人站在整个船队的最前端,刚开打不够三四个回合,就让对面几道透着紫气的火炮击坠海中。
说实话,那士官刚才那一刻,小脑已经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没事!”丹宁浑身湿透,啪一下坐到夹板上,“李鼎夷……下手真狠啊,朱家朝廷的皇牌,沉龙九星炮,一开始就用上了。”
那士官带着军医在一旁替丹宁检查身体,抬头对视了一眼,明明看着那十几颗能融掉木头的火炮砸到了自家的指挥官身上,竟连块皮都没有掉。
目光投出去,两边的炮火,竟还能逐渐变浓。
丹宁推开两个人,问道:“后面什么情况?跟上了吗?”
士官神色一沉,说道:“跟上了,引擎已经准备开好了。”
丹宁一把夺过指挥枪,说道:
“那还等什么!”
啪!天空闪过一流绿光,在这轰隆的炮火中极其不显眼。
刺桐港方向的海雾,发来一阵如同海鲸一般的尖鸣,一阵悠扬悠长的呼啸声震遍南海,夜色中莫名起了雷电。
【波塞冬】船头处发出幽幽的绿光,滚动的引擎仿佛将海水蒸透。轰鸣的烟囱,铮亮的炮管,挂满了两遍的红白蓝七省联盟旗帜,被炮火带来的热浪吹得狂飞乱舞。
她推开海浪,吃水比福州水师最大的一只福船还要大上一倍有多。
那指挥枪上的绿光刚刚散去,巨舰上的尖鸣就戛然而止,过了两秒如死亡一般的寂静之后,船身一边近六百支的铁炮全部伸出,连带着身旁的二十支护卫舰,同时开炮。
轰轰轰轰轰~
轰隆轰隆轰隆……
波塞冬身旁的火炮,不间断地连轰了九十九炮,一片连绵不绝的炮火,彻彻底底地照亮了南海天空。
怒海飞扬,挂在浪尖上的福州战船无比张扬,穿梭在炮火之中。一艘又一艘的战船在这跨越时代的火力网下沉没,却也有大量的灵巧福船穿越了火网。
那些挂着最尖端明帆的福州战船,在两军之间相隔的大洋中冲刺狂冲。夹板上,环绕着紫气的兵士坐在船头,甩着钢绳挥着铁爪,蓄势待发。
血红色的火花在福船明膜上绽放,波涛四起,木屑在空气中飞扬喷涌,炮火横飞。
衣甲沾满血,银亮的军刀嗜血,被紫气激荡出了一股不要命的杀气,福州士兵双眼通红,迎着炮火,挂着铁索,纷纷冲向了荷兰人的船队。
……
断魂刀乱舞,借着高空上残余的皇城紫气划过,溅出七八道血花,红头巾醒目至极,陈芝彪披了一件赤膊的黑甲,一双麒麟臂比头还要大。他眉目间杀意狂作,刀刃扫倒了一排荷兰海军。
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海芝帮的精锐,随着福州冲锋军船后直插敌阵,后发先至,率先登船,如同一支利箭,捅进了荷兰舰队的边缘处。
商会的荷兰士兵善于火炮火枪,对于近身搏斗并非所长。更何况,整个福州水师在朝廷列下的【九绝船阵】下,交锋的威力更是倍升。
那些被黏上的荷兰战舰,眼见海枭士兵凶猛,纷纷下令各队兵士左穿右插进入船舱,利用地形火炮拉扯起来。
炮声源源不绝,海面飘浮着断肢残骸,血腥味此刻已彻底与火药融为一体。
不远处,天宝号缓缓从迷雾域驶出,堵上了正面战场的最后一块漏。船后,列下了实打实四万站员,三百艘宝船。
芝字红旗在热浪中飘扬,击鼓声震天。
一只黑色的布鞋踏上船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磨得透亮的圆月弯刀,鹰眼如炬,快速地打量着这罗刹战场!
隆正桐左右环顾,三颗火炮画着弧线往天宝号上砸来。
他眉头没动,躲也不躲。
身后一柄红缨枪腾跃而起,枪出如龙,白衣书生踏着劲风凌空而起,三枪落下,炮弹在空中如瀑布般落下。
炮散成的烟花洒了一地。
陈芝鹄稳稳落地,慢慢走到隆正桐身旁。
隆正桐手上拿着一张福州巡抚亲自写来的信封。
与李鼎夷在九龙港上的合作,此刻正是兑现的时刻。
上头写满了李家人最擅长的客套话,一番对龙爷的恭维后,密密麻麻的信纸上事实上就说了一件事,务必要全力堵住正面战场的缺口,共力诛杀丹宁!
隆正桐将信纸捏成球状,丢到海中,目光聚向了远方,瞳孔上的天机芯片,此刻在快速地进行着演算:
【料罗湾能量积累能量阈值,已到达百分之三十,预计沉七洲的裂缝,将会在百分之九十左右松动!】
他转过头去,口中喃喃道:
“这种战场的火力,快了,缺口立马要开了……”
隆正桐脚下的天宝号加装了荷兰人的晶石发动机,经侯旭找人改装后,已与明帆融为一体,这数架打先锋的船已与荷兰人的炮火相接。
水花四溅,浪都是滚烫的。
陈芝鹄环视了一周,问道:
“比预想的还要惨烈,无论是福州水师还是荷兰的诸神号,这些年内,各自似乎都有了进展。”
他走上前来,说道:
“龙哥,燕子她说什么都不肯待在岛上,自己领了两只船去守东边了,她说什么……那边能看得主战场最清楚。”
“陈芝燕……”
“随她吧。”隆正桐顿了顿,说道:“布的船阵,能符合我的要求么?”
利用内息架构阵法,营法,群体队法,是与个人武力不同,却同样高深的能力,这并非隆正桐的所长,武状元出身的陈芝鹄,才是个中的奇才。
陈芝鹄沉吟,说道:
“龙哥你说的,一尽量围绕料罗湾西北边缘,二交火处要远离王太平那边的宁德县堂口,虽然……有些古怪,但问题不大。”
隆正桐沉吟片刻,问道:
“北面呢,我们船阵腹地呢?”
陈芝鹄拱手:“那边鱼饵已经放好,等着大鱼上钩。”
隆正桐点了点头,走到船边,环视了一圈,说道:
“现在,将今日最重要的一条旗令下下去。”
“让所有人顾好船只在阵中的位置,只可以远程火炮轰杀,只守缺口,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不得乱冲锋,不得乱登船。”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
“没有我的命令,每一只船都要留足后路,绝不能被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