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显灵啦!天母显灵啦!……”
“巡抚大人也是神仙!巡抚大人也是神仙!”
这两句话从天母庙外那一个敲锣的小童传出,声浪一波传一波,越传越远。
一句稚童的痴言痴语若在寻常时段,是传不出那条细巷的,如今却半个九龙港都震动了,最根本的原因是:
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素来就香火鼎盛的天母庙上,气色祥云呈螺旋状,围绕着半个九龙港不断飘荡。这云端的正中央,一道通天的光柱直射九霄。
此等奇景,千年难见。
从这延绵上山的路上,不断从四面巴方赶过来这天母的信徒,纷纷匍伏在这神庙前,甚至不少本来在站岗的兵士,都纷纷跪下。
一男一女从那庙宇的四楼阁台看了出去。
林轻左手捧着一个悬空的蓝色光球,微笑说道:
“鼎夷少爷,我这么帮你把这士气大震了一番,打这福州,十拿九稳啦。”
李鼎夷沉默片刻,说道:
“何必说这种话。”他顿了顿,“心知肚明,即使把那近十万的海枭全算上,丹宁,依然占着上风。”
林轻坐了下来,手上一直在把玩那个悬空的球:
“这么说来,按照我先前说的‘谁赢我就帮谁’的原则,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李鼎夷沉吟,冷面如峻:
“【沉七洲的裂缝】坐标,现在所有人都查出来了,都一致地默契地等那一个契机。你莫要忘记,没有我,你这神息引的恢复可是绝赶不上的。”
林轻笑了笑:
“那现在我不是恢复过来了么?”她顿了顿,“女人嘛,总是一时一个样的,出尔反尔也很正常。”
李鼎夷回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说道:
“你该知道,宁永孝和议会,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把你送进来的。他们放你进来,又是已经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林轻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像是什么都不懂一样。
“要你进来,是要你查那个不稳定因素出来的。”李鼎夷说道。
“能力有限,抓不到啊,抓不到啊。”林轻笑道。
李鼎夷冷笑了一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你可以抓不到人,你也可以摘了这【罗刹海】的幻泡。”他顿了顿,“但你不可以既查不到人,又把这【罗刹海】幻泡带走。你可以不干活,你可以收钱,但你不可以收钱不干活。”
林轻咦了一声,收起了光球,却没有说话。
“你根本不知道宁永仁对宁永孝意味着什么。”李鼎夷说道,“你再让他感觉你再耍他一次,我敢保证,你就算再有能耐,你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用来应付宁家的怒火吧。”
林轻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却能看得出她在思考。
“这么说来,鼎夷少爷你的意思是,你还有筹码可以和我交易?”林轻边问边一脸无辜地看着李鼎夷。
李鼎夷坐近了一些:
“你要查的那个人,我在这里见过了。”
林轻轻抬眉眼,笑道:
“在这里见过有什么用呢?”她顿了顿,“我就当我帮你赢了,你能把这段记忆带出去,有须臾第一定则压着,他的骨相,皮相你半点儿信息都带不出去。算啦,算啦,还是我之后想想办法把他抓住再带出去吧……”
李鼎夷看了她一眼,说道:
“相貌,骨相带不走,但内息外形纹路的记忆,须臾定则却洗不掉。”
林轻此时才微微一动,漫不经心地问道:
“鼎夷少爷,你可别诓我啊,内息纹路比指纹还要复杂十几倍,能进天机系统搜索的,至少需要九万多个数据点。”
李鼎夷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纸张来,递了过去。
“这是……?”
“你的内息纹路。”李鼎夷说道。
“你……”林轻看了过去,脸上终于是露出了惊色,“李家的人,个顶个的脑子怎么长的,真想开两个颅来看两眼……”
李鼎夷无视了这句话:
“只有我,可以承接宁永孝的怒火。”他顿了顿,“站我这边,把我带出去,【罗刹海】归你姓林的,这事我们李家会替你站台。”
林轻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门前,回眸一笑:
“呆着干嘛?走啊,打丹宁去~”
……
福州船港口。
自【波塞冬】及其护卫队抢占了福州刺桐港中央码头后,那一路的水路上,如今都编排着与水天连成一线的舰队。
整条连往荷兰的迷雾域航路,络绎不绝地从西到东输送着船队。每三架为一个单位,没日没夜地从阿姆斯特丹往福州送着兵员和补给。
福州码头一沦陷,荷兰的版图触手就从阿姆斯特丹直接伸到东土来,整个大洋,就像这荷兰七省联盟的后花园一样。
丹宁独自坐在江边,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这【罗刹海】世界各式各样宝物奇才的丰富,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心中的棋,如今已经下到了二十步开外了。夺了开沧剑,进入议会,这已经是必然的了。
更重要的,是之后以须臾镇压者的身份再进入【罗刹海】,细心经营。如此一来,议会那些说一句话顶十句的人,都不得不坐下来听自己说话。那时,齐家的那个疯子……
一切,要为之后准备。
“再传丹宁拿督令,凡入福州海员,行事必须得遵军纪,不得掳掠,不得扰民,不得毁市,凡违纪乱法者,绞刑!”
……
“拿督,商会的军队,真是少有的仁义之师啊。”
身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声线。
“约翰主教。”丹宁立马站了起来,“怎么不守在【阿波罗】号上,来这交战地,一不小心伤了就不好了。”
他的神色万分恭敬,礼数做到了最足。
在打福州这件事上,即使买通了大部分教廷的主使,眼前这位跟着来促成九龙港割让事宜的主教,确实是由始至终瞒在鼓里的。
之后控制荷兰,却无论如何绕不过他,以及他背后那帮凶恶的红衣主教。
既然事已经办成,修补关系才是上策。
约翰不紧不慢地坐到丹宁身旁,手上把玩着一尊精美至极的笔筒,爱不释手:
“这东土技艺之巅峰,福州处处是黄金啊。”他顿了顿,“严令不得劫掠?这是商会什么规矩?上次打弗朗机,那帮高卢鬼,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丹宁微微一笑,恭敬地回应了一句话:“主教,这抢一只过路的鸡,才叫抢。这已经到自家的鸡,当然要留着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