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农夫一样的朗月眉目一惊,黑实的皮肤上捏起了皱纹。他抬头望向二楼,死死地盯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看着那瘦子。
清风的脸色依然很阴沉,耳边隐隐约约现出一个透明的海螺一样的气息结构,似乎在仔细倾听些什么。
朗月知道,这是内息异象,【听风螺】,能在一定范围内在密集人群中监听并筛选出相关的信息。
看那清风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朗月忍不住问道:
“听到什么了?”
清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问道:
“这……这里是【罗刹海】没错吧?”
“当然是了,你说什么胡话!”
“外面有一,二,三,四,……十二,十三,十三批人同时在讨论着一句话。”清风脸色诡异,“他们都在密谋,大致的意思是‘鼎夷少爷说了,要在林氏企业那两个保镖反应过来之前,动手,抓住姓林的。’”
朗月先是一愣,脱口问道:
“鼎夷?是李鼎夷?”然后立即大惊失色,“你说,多少批人在讨论来着?”
“十……十二批。”那瘦子本身已经发黄的脸此刻更是一片死色。
“没听错?”朗月问道,“这……这如何可能?这【罗刹海】,不是全封闭的么?”
两人沉默。
“难道……难道李家有什么新技术?或者,出土了什么能打通罗刹海须臾泡通道的宝贝?”朗月喃喃自语,“人还在说话?”
清风点了点头:“对,似乎还在说,之后的信息似乎截不出关键词,没看到人,锁不出完整句子。”他顿了顿,“但我可以肯定,还在谈论,而且人数貌似在不断增多。”
朗月沉吟片刻,说道:“应少爷的直觉真的很准,这海芝帮里面,肯定有须臾行者。”
“是李鼎夷的人?”
“目前看来……是这样没错。”朗月沉吟片刻,“等了三天,终于有收获了。”
两人丢下两个铜板,在那站在门口欣喜的小二的目光下,一前一后跑出了戏楼。
……
清风朗月两人在人群中穿插而行,走得飞快,却没有惹起任何人的注意。
绕过食肆,大染坊,在一处酒窖前停下。
“刚才最近的,在这里面。”清风指了指,他支支吾吾,“但现在,好像……”
他没说话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嗖一声跳到瓦顶上,一人一块,掀开瓦顶,将目光投了进去。
空无一人?
“糟了!”清风倒抽一口凉气,脸色一白,“这……这是调虎离山?”
朗月看到没有人,也是一惊,却立即说道:
“这如何能是调虎离山?对面是神仙么?”他顿了顿,“这应该是撤去了,快去下一个点,不是说有十二处吗!”
“怎么不能是调虎离山?”清风转身就要往回跑。
朗月一把抓住清风:
“我跟你解释不清楚,快去下一个点,要不就都跑光了。”
第二处,无人。
第三处,无人。
到地四处的时候,朗月明明黝黑粗糙的脸,却煞白煞白,口中颤抖喃喃道:
“这完全不在理,如何……如何能是调虎离山?对面……对面究竟是什么人?”
……
九龙港戏楼,二楼,百花房。
这间厢房,红烛棉桌,合香氛坛,甚是醉人。
“砚秋,一月了,足足一个月了,你还是不见我一面么?”
那青衣贵公子脸角含泪,步伐踌躇,僵在一角,半步都走不前去。
“贤公子,情之所以,一往情深……奴家已经讲过,三年前就早已心有所属,你……你就莫要再来了。”
那李贤眉头一皱:
“你那相好,不早已……”
话音刚落,左边的梨木雕花纸窗嘭的一声炸开,木屑狂飞,两道身影将一只青花瓷撞碎在地上。
两个灰布衣男子肆无忌惮地闯入,一个神情冷漠,一个杀气凌然。
那女花旦花容失色,脸色唰一下比粉底还要白,啊的一声尖叫没叫出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就紧紧握在这女人的咽喉上。
陈芝彪呼了一口气,回头看了隆正桐一眼:
“这好一番儿女情长啊……”
“你们……你们什么人!”李贤大吼一声,“来人,来人!”
他说话的时候,言语虽然很镇定,紧切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那粉衣姑娘,生怕那陈芝彪的大手一个不留神,就把那脖子给扭断了。
哪里还有人应,整条走廊本来站着的五个护卫,包括这戏楼原本的跑堂,通通都不省人事。
隆正桐一瞬间就要动手,口中说了一句:
“时间紧急,李贤公子,得罪了!”
那个‘李’字一说出口,李贤不仅神态,举止,甚至连气场氛围都变了。
人一缩,竟然躲开了隆正桐这一爪。
这自然也是隆正桐心大了,只出了半分力不到怕伤了这公子哥。
倒是完全没想到这李贤竟藏有一身不算俗的武艺。
他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你……你们是南海的人?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一把将一桌饭菜扫在地上,“我说过了,我不姓李,你们南海那些事,与我没有关系!!!我不欠那个姓李的!!!”
见此疯狂状,两人纷纷一愣,心头都纷纷一沉,想着怕这次要失手了。
隆正桐的反应非常快,一把伸手抓向陈芝彪的右手,一道劲力卸开后,那女粉衣的女花旦连声咳嗽,发出了嘤嘤的苦叫。
李贤的冷静在听到那女人咳嗽的瞬间,就被彻底抓了回来:
“莫要伤了砚秋姑娘!“他语气一沉,“你们想要什么?”
陈芝彪急切地看向窗外,说道:
“别跟他废话!不够时间了,把这女人抓走,不怕自己不跟过来。”
隆正桐一点头,两人话一落就要往外跳。
“两位究竟要什么,请明说!!”
那李贤大吼一声,脸红耳赤。
隆正桐微微一动,停下了脚步:
“李旦将军西去,急请李旦公子,回南海主持大局。”
那李贤盯着那被陈芝彪擒住的女人,脸上已经写满了心痛。
他只想了两息:
“什么主持大局……都一样,都一样,那李旦死了,你们想要一个傀儡而已是吧!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别伤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