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败了
上书房
杨阁老捧着一本奏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杨阁老就怔住了。
上书房的窗户都打开了,这时皇帝正站在窗边,昂起头向远处的天空望去。
杨阁老刚想走上前去行礼,站在一旁的戴权向他递过来一个眼色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阁老又连忙停住了脚步。
建武帝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他手中的那道本章,没有吭声。
一片沉默过后,杨阁老说话了:“启奏陛下,这是礼部转递来的满清使者鄂弼的条陈,鄂弼希望赎回被贬为奴隶的镶黄旗俘虏和服役的汉军营战俘。”
建武帝沉吟片刻,道:“先谈着,等提刑司和镇抚司的情报到了再说吧。”
杨阁老:“是。”
这时,建武帝叹了口气,“贾琥的动作太快了,朕还没想好.....你说,朕该如何处置王子腾?”
杨阁老略一犹豫,答道:“朝廷有律法在,内阁会召集兵部、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按律会审,给朝野一个交代,也能还忠锐伯一个清白。”
建武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无力地说道:“王子腾犯了律条,自然该治罪。朕担心的是庐州府的战事.....”
杨阁老明确了皇帝的意图,便不再讳言:“陛下的圣意臣等明白。方才臣随首辅去了一趟兵部,根据宁国公的军报,兵部进行了兵推,只要不出现重大的变故,大军在昨日就该围困了合肥城,有老公爷和宁国公主持这场攻城战,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顿了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内阁和兵部商议,用四百里加急将诏书送往安徽,有了这十余日的缓冲,宁国公他们肯定彻底掌控了局势。”
建武帝叹了口气,对戴权说道:“将诏书用四百里加急送往安徽。”说罢,匆匆地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一队提刑司的番子护送着传旨的钦差从广安门冲出了京城,他们要经过山西、陕西和河南三省,最后才能进入安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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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合肥城,然而漕帮的叛军却如坠冰窟,一个个脸上满是惊惧的神情!
只见城外一夜间多出了数不清的木城土垒,将合肥城围得水泄不通,土山上,官军正在架炮。
城墙上,杨凯武正举着千里眼望着五里外的官军大营,自从得知北上攻打阜阳的偏师遭到勇卫营袭击之后,他便下令加固城池,从各处抽调精兵,
在城外修筑了大量的工事,还催促心腹抓紧攻破集贤关,攻打安庆,然后大军跳出官军的包围圈,攻掠江浙等富庶地区。
然而贾琥的动作太快了,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消灭了他在六安的十余万主力,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夜攻破了重兵把守的庐镇关,打通了进入安庆府的通道,彻底扭转了战局。
边军的强大他早已意识到,只是没想到勇卫营会这么凶猛,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拔除了他在城外修建的工事,并一夜间筑好了炮台。他已经将七处城门都巡视了一遍,城外最少有三十万官军,走是走不掉了,不过他也不打算走,城内还有十万主力,再加上征调的五万青壮,存粮更是能坚持一年,为什么要逃?
就算最后合肥城破,他也要让贾琥付出惨重的代价,让合肥成为勇卫营的坟地,为他那死去的孙儿陪葬!
想到这里,杨凯武一扫多日以来的焦虑,看着正在调试火炮的官军炮手,便大喝一声道:“放炮!打掉对方的火炮!”
可就在这时,土山上冒出了几柱冲天的火光,接着有一段城墙被两发炮弹击中了,冲腾起熊熊火光,无数人被炸得飞了起来,有些人从空中落入了城下,立刻传来了惨叫声。
“还击!放炮还击!”杨凯武大声吼叫。
那些叛军炮手纷纷点燃火炮,向土山上的官军还击。
可惜,炮弹全都落在离土山还有数丈远的地面上,激起冲天的烟尘,显然是超出了火炮的射程。
土山上,一座座黑洞洞的炮口火光喷射,连续向城墙轰击!
官军的炮火似乎更猛烈了,打得也准,几乎全部命中了城墙,有一发炮弹击中了杨凯武身后的城楼,燃起了大火,杨凯武脸一沉。
叛军炮手立刻慌乱了,纷纷开炮还击。
官军火炮阵地上又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浓浓的烟尘中,数十颗炮弹呼啸着向城墙砸来!
这一回不只是杨凯武脸色变了,所有叛军脸色都变了。
炮弹砸在城墙上,似乎整个城墙都在摇晃抖动,炮弹激起无数碎石,被碎片击中,非死即残,城墙上立刻传来了惨叫声、慌乱的惊哭声。
“帮主!咱们的火炮打不到他们啊!”一名叛军头目大声喊道。
许多人跟着嚷了起来:
“不能这样打!”
“这样打我们怎么守得住!”
土山上的官军火炮还在放炮,有一发炮弹击中了垛口,将那门老式火炮直接掀翻,周边的叛军炮手被激起的炮架碎片打的全身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一片惨叫慌乱之后,杨凯武明白城墙上不能站人了,除了留下部分人了望,其他人都撤了下去。
呼啸声中,官军火炮一波接一波.....
中军大营箭楼上,赵太监正透过千里眼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战场,果然,叛军的火炮只能打两里半,这让他信心大涨。
三日前,当他看到从巡抚衙门调来的城防图时,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打?
合肥城位于巢湖之滨,南淝河水穿城而过,一直是江淮地区重要的行政中心和军事重镇,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洪化元年毁于战火。
洪化十五年,洪化帝下旨征调安徽、河南、湖北三十四州县的人力、物力,耗白银三十一万七千两,重修合肥城,城墙全部用大青砖砌成,此时的合肥城,周围长约二十里,正西和西南面城墙皆修建于高地,城墙高约两丈四尺;东、南、北三面城墙筑于平地,高两丈八尺至三丈不等;城墙底宽约四丈八尺。
城东壕深约两丈,河面宽四十二丈;城西壕深两丈五尺,宽约三十丈;城南壕深两丈三尺,宽三十余丈;城北壕深八尺余,河面宽三十五丈。河水环城通流。
全城共有七门三水关,城门上有望楼,还修建有角楼,十里之外,就能看到高大的城楼。
不只是赵太监被惊呆了,云光、谢琼和杨大勇等人都被惊呆了,这么宽的护城河,怎么填?
不填护城河,怎么攻城?
只是,这得填进去多少条性命?!
昨日理国公柳芳赶到大营,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四面环攻,主攻威武门。
合肥城西南部高,东边最低洼,东面有两座门,左边威武门,右边时雍门。
另外,利用炮火压制叛军,将包河与南淝河连接处填实。
赵太监又将千里眼朝炮台后转去,三万罪军排列成五个巨大方阵,每个方阵之间相隔百步,每个罪军肩上或身上扛着背着装有泥土的布袋,只要往护城河里丢下五袋泥土,便可脱去罪身,成为良民。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第一个方阵开始向护城河狂奔而去!
很快,城墙上的炮响了,一团团炮火落在空地上,有数十名罪军在炮火中倒下了。
土山上的炮手们调整了炮位对准了垛口,一架架西夷火炮喷出了大团的火光,立刻便有十几名叛军被炸得跌落城墙。
从城上向下看,密密麻麻背着泥袋的罪军,铺天盖地的向护城河冲去。
杨凯武已经带领守军登上城头,罪军也已渐渐地进入了火铳的射程,他立刻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射击!”
火光从一支支铳口喷射了出去,冲在最前面的罪军身上激射出无数道血箭,一个个惨叫着倒下了!
这些火铳大部分是从王子腾手中缴获的,还有一部分是当初盐帮工匠打造的,又一排火铳手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同时开火!
罪军被一片一片击倒在地。
土山上的火炮不断地炮击城墙,掩护这些罪军。
很快,叛军火铳手身后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射击,城头上箭如雨下,给快要冲近护城河的罪军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死伤极其惨重,护城河边的死尸迅速堆积,血水流进护城河,染红了河面。
土山上的火炮还在喷射炮火,有些炸在城墙上,有些已经落在垛口上,时不时会有一门老式火炮被掀翻,虽然没能给叛军带来很大的伤亡,但严重打击了叛军的士气,同时也让不少罪军冲到了护城河边,不断有罪军将手中的泥袋抛进护城河之内。
杨凯武脸都白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曾经的手下会这么勇猛,只第一波就冲到了护城河边,还将泥袋抛进了护城河之内,若是以往有这个战力,别说安庆,湖北、河南早就拿下了。
这时,第二个方阵开始了冲锋,杨凯武挥舞着长剑,大声吼叫:“射,射死他们——”
第一波罪军奔了过来,在土山后排成了散落的队列,赵太监目光一扫,暗暗一惊,折损过半。
不过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罪军,这三万消耗完了,大蜀山脚下战俘营中还有七八万,总能填出一条通道来。
想到这里,赵太监放下千里眼,转身走下箭楼,向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大帐内,贾琥坐在帅案前,正低头看着王子腾的信,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了,抬起了头,对站在一旁的王子腾亲兵问道:“王子腾到底要做什么?!”
那亲兵嗫嚅了一下,答道:“回国公的话,我们将军说,说将士们已经打了半年的仗,大多已经疲惫了,而且滁州一战消耗了大量的器械,金陵方面至今没有给补充,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将军还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能急于求成,要稳扎稳打.....”
贾琥将帅案一拍:“他这是在教本帅如何打仗?”
那亲兵一惊,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国公爷深通兵略,又打了这么多的胜仗,自然该明白,打仗打的是钱粮,是后援。自从国公爷领兵入关之后,金陵方面就将我军的粮草从按月供应改成了半个月供应一次。应该补充的军械也找种种借口不按时供应。”
顿了顿,“正因为如此,我军才迟迟不能击溃滁州境内的叛军。现如今,我们好多弟兄用的武器还是从叛军手中缴获的。”
贾琥一震:“你是说,金陵城故意不给你们补充粮草器械!”
那亲兵点了点头:“为了剿灭叛军,我们将军杀了那么多士绅,得罪了那么多人.....”
贾琥:“为何不上报朝廷?”
那亲兵:“京城太远,消息不畅。而且就算上报了朝廷,最终还是要金陵解决粮草器械,不仅问题不能解决,还得罪了人.....就愈发的艰难了。”
贾琥似有所悟,接着眼中闪出寒光:“王子腾猜到朝廷会召他进京接受问询,所以才会拖着不上报朝廷。钦差带着圣旨来到军营之日,就是大军溃败之时。到时候不仅不能追究之前的罪责,还要厚赏王子腾,安抚军心.....”
那亲兵声音都颤抖了:“国公爷,我,我,伱.....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
贾琥:“好了好了。告诉我,巢县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亲兵犹疑了一下,答道:“除了人,什么都缺.....四天后断粮。”
贾琥怔了一下,问道:“情况这么严重?”
那亲兵:“大军猛攻巢县两天两夜,损失严重,已经有伤员因为缺药而死亡了。军中上上下下怨气很大.....”
贾琥哼了一声,烦躁地拿起那封信看了看,略想了想,说道:“无论如何,大军不能崩。”说完,抬起头大声喊道:“林三。”
林三应声走了进来。
贾琥:“去将赵监军请来。”
林三答道:“赵监军就在大帐外。”
贾琥摆了摆手。
林三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帐帘掀起,赵监军走了进来,望见跪在那里的王子腾亲兵先是一怔,接着说道:“大帅有事?”
贾琥晃了晃手中的信:“你看看吧,王子腾的信。”
赵太监接过信一看,接着眉头一皱:“这个王子腾想干什么?为何不尽快攻破巢县,前来合营?”
贾琥的目光望了一眼那亲兵,示意他告诉赵太监。
那亲兵也不犹豫,将事情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
赵太监闻言大惊,一张脸变得煞白。
贾琥:“巢县距离此地近一百七十里,现在调拨粮食还能赶上。”
赵太监点了点头。
贾琥:“林三。”
话音刚落,林三走了进来:“大帅。”
“告诉贾琏,给王子腾调两万石粮米。”贾琥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
林三:“诺。”双手接过令牌,领着王子腾的亲兵走了出去。
沉默了一阵,赵太监说话了:“王子腾打得好算盘呀!”
贾琥先是一怔,接着一笑:“还是立刻禀明陛下吧。”
赵太监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贾琥笑了笑,说到底,还是太上皇从中作梗,不然张尚文不敢这么做,不杀了夏守忠,不封禁龙首宫,永远斩不断太上皇的权力。
这对父子,终究是要彻底撕破脸皮的。
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贾琥又从怀中掏出林黛玉的信看了起来。
...............
老话说,天生重庆,铁打庐州。
庐州指的就是如今的合肥。
合肥的护城河很宽,不过再宽再深,在十余万罪军的努力下,终于在第三天将包河与南淝河连接处填实。
不过贾琥并不急于攻城,而是打算用挖地道埋炸药的办法炸塌城墙。
大帐内,贾琥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了两处地方,一处是武威门,还有一处便是水西门,也就是小西门城墙。
忽然,大帐外传来了一阵吵嚷声,贾琥眉一皱,有些不悦地放下笔。
接着,赵太监慌忙跑了进来:“王子腾的大军被叛军击溃了!”
贾琥一惊,王子腾败了?!
想了想,王子腾还得留着,后面全部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