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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高延宗今天眼下的卧蚕肿大,眼袋乌青,一瞅就是没休息好。不过男子那双褐色的桃花眼眸光潋滟,依旧是看狗都深情。

即便男狐狸嬉皮笑脸,元无忧也没给他好脸。“还巧遇呢?你咋不往地上扔块砖头,问是不是我丢的呢?”

她话音未落,旁边原本眼神警惕,一见高延宗过来就暗自握住腰刀的贝尔,突然被逗的扑哧一笑。

随即便收到了俩人齐刷刷射来的眼刀。

贝尔立即止住了笑,眉眼严肃地板起脸,还识趣地退后一步,上旁边围观俩人。

元无忧随即扭回头,仰脸朝高坐马上的高延宗无奈道,

“你怎么来了?你四哥派你来的吗?”

高延宗旁若无人地长腿一迈,从一侧滑鞍下马奔她走来,他眼里只有她,冲她笑。

“即便他不让我来,我也要来的。”

“此话怎讲?”

“昨晚我和四哥一起在等你消息,太姥说你去穰县了,四哥挪不开身,便说正好考验你会不会食言。”

“所以呢?”

“我说感情禁不起考验,我也等不了片刻寻你不见,就过来找你了。”

一瞅这个陌生的男子朝元姑娘走过来,即便俩人说话暧昧的要拉丝了,贝尔也警惕地站在姑娘身边,“少主,他是何人?可信吗?”

元无忧有些尴尬,正琢磨怎么介绍他的身份,高延宗先斜睨一眼北原姑娘。

见她头顶的眉帘、颈上的狼牙彩带都不像俗物,更加警惕地问道:

“这位姑娘是何人?才离开片刻工夫,你哪里的同伴?”

“元太姥派来的帮手,室韦人。”

一听这哥们来者不善,开口就质疑自己,贝尔也瞪着眼睛,继续跟元无忧追问,“接班银呐,你和这小子很熟吗?他是齐国人吗?是哪家的贵族公子?”

元无忧为难地看了眼高延宗,“这…”

男子却摆手笑道,

“我俩一般熟。刚认识仨月。”

既然他这么说了,元无忧也附和地点头,“对,他是我恩公,朋友。叫阿冲。”

因高延宗是左撇子,他连摆手都是惯性地抬起左手。眼尖的贝尔一眼就瞟到了他左手拇指上,有一枚冒着金光的墨绿玉韘。而戒面的鎏金篆刻着“风”字。

贝尔清楚的记得,这哥们儿拇指上戴的那枚墨绿玉韘,就是华胥储君的王戒!连上面鎏金的篆文,都和诏书上印的一模一样。

按华胥国打五胡时颁布的规矩,华胥下辖的诸番和部落,只有华胥国主及储君、各部落可汗和其继承人能拥有王戒。而王戒自可汗和王储受封继位那日铸造,其上刻名讳,用以发号施令和表明身份。

尤其是华胥国主和储君的王戒,还会印在诏书上、昭告下辖诸番属,华胥律法规定,见此戒如见华胥国主与储君。

因这王戒用处非凡,等同于国印玉玺和虎符,遂只可戴在可汗和其正室配偶的手上。

这俩人还说是朋友呢,华胥储君岂会不知王戒的作用,随便什么男人都能给戴手上?

但贝尔心照不宣地没说破,只眉眼促狭地打趣她。

“这小子跟你挺心有灵犀啊?他能住在齐国军营,能听到老仙的通知,一定身份不简单吧?”

唯恐让心爱之人为难,高延宗赶忙打断贝尔的旁敲侧击、刨根问底,扭头冲元无忧道:

“玄女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若非回头瞧见你,我都进城找你去了。”

贝尔对他嘴里冒出的这个称呼深表惊诧,不可置信地瞪眼瞅着元无忧。

“玄女儿?他叫谁呐?”

男子这才斜眼、看向这位奇装异服的北原姑娘,眉眼高抬,傲然笑道,“你不知道吗?她也是北齐汝南女君,郑玄女。”

“啊?还有这么回事儿呢?”贝尔登时惊住了,怪不得接班银能在齐国不愿走呢,原来她在北齐也是有身份的啊。

唯恐俩人再说下去就无法圆谎,元无忧忙道,“自然是进穰城。不过我没打算带你,你哪来哪去。”

一听她毫不留情地赶人,原本眉眼倨傲、目空一切的红衫男子,倏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褐色桃花眼。

高延宗扁了扁嘴,眉心紧皱,眼神委屈。

“我连夜赶来陪你…你就这样厌烦我,撵我走?”

高延宗那把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夹起来,不是要撒娇使坏就是要哭。此刻他那双褐色大眼睛里虽没泪意,但那上挑的眼尾已悄然泛红。

元无忧瞬间心软了,“别哭别哭…哎呀,”她抬手去给他揉眼睛,却被高延宗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拿泛红的眼眶怨念地看着她。

她只觉无奈,又好笑。

“这招是好使,也不能老拿这个对付我呀。行行行…这还有远道而来的朋友看着呢,别哭了,带你一起去。”

男子这才眨巴着殷红的眼睑,勾唇一笑。

“那就好。那我的眼泪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你面前失效呢?”

“等到你为别人伤心流泪,身心皆有了别的归宿之时,就轮不到我心疼你了。”

“呵,那我的眼泪恐怕永远不会失效了。”

一听他这样暗戳戳的表忠,元无忧几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眼神也掩不住的暗爽。

不过她还是瞬间板起脸来,轻咳了声,严肃道:

“不过我们得乔装改扮一下,像贝尔这种装扮就太明显了。”

闻言,高延宗与室韦姑娘便齐刷刷抬眼,与左臂缠着裹带的红衫姑娘面面相觑。

一个是怨她突然生硬的岔开话,一个是被她突然点名,吓了一跳。

随后元无忧是拿随身揣的银两,跟稻田里割稻子的农妇换了件衣裳给贝尔穿。又把高延宗那满头辫发拆开了,只梳成高马尾。

男子乖乖低着头任她捯饬自己,她便闲聊着问,“哪来的百姓衣服啊,军营里不都是带花纹的吗?”

高延宗含糊道,“那不重要,就是我新得了几件小衣裳,是水光鲛纱,你要不要看?”

“什么水光鲛纱?没听说过。”元无忧打量着他身上的粗布红衫,啧声道,“就你身上这布料材质啊?”

男子摇了摇头,随即眉眼促狭,桃花眼潋滟,噙着深情浓烈的笑意。“水光鲛纱是南海渔民特贡的,听说薄如蝉翼,透光透肉,下水后即可无色。你要不要……看我穿啊?”

元无忧正给他解小辫儿的手一顿,随即皱眉抬眼看向他,“你一天不发浪浑身难受么?”

高延宗抿了抿肉嘟嘟的唇珠,白腻的俊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沮丧。

“我哪有发浪?我只对你这样的……而且主要是,那水光纱送来时就做成犊鼻裈了。人家还教我穿给你看,我才留下的。”

“谁给你的啊?出手就是南朝的贡品,不会是那个陈国公主吧?”

望着她眉眼阴鸷,脸上忽然戾气横生,高延宗便知她吃醋了,即便心里高兴她肯为自己吃醋,理智也告诉他要及时解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南陈使者确实来军营了,那个公主也确实想跟我私下聊聊,可我直说自己心有所属,不便与旁的女子走得近。便出来找你了。怎么样?我的所有风情,都只想展露给你。”

元无忧听着挺高兴,但余光瞥见一旁的北原姑娘和雪地獒犬,还是不能耽于男色。

她清咳道,“我才刚出来几个时辰,你又诓骗我回齐国呢?”

高延宗唇角微勾,笑道,“这次没哄你,我穿着呢。倘若你此时弃我不顾,可就看不到了。”

元无忧哼道,“s狐狸,我今晚还得收拾你。”

“我才不怕呢,就怕玄女妹妹夸海口。”

“……”姑娘愤然剜瞪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她看向他的灼烫目光里,满是露骨的侵略性。

似乎要通过视线,把他包裹在身上的每一寸端庄的体面都8下来,撕碎。

而男子就顶着那张五官精致的俊脸,桃花眼笑吟吟地望着她,温柔深情。

毫不抵触,予取予夺。

被孤立在一边的贝尔,先是拆下了自己头顶的珠帘和狼牙,塞进身背的皮囊包袱,又胡乱裹完中原衣裳。

她抱着背后的弓箭,正想开口问接班银,这猎弓用不用藏起来……结果抬头一看,就瞧见接班银正给男子捋头发呢。

俩人难免有肢体接触,男子也任由她摁住肩头、给他解开编发。

这哥们儿嘴上低声喊疼,双手却不阻止她的动作,而是拿指头尖戳姑娘白净的脑门,还眼神哀怨又含笑地看着她,都快拉丝了。

瞧得贝尔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更加确信了,俩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尤其是那男子仰头望天,说恐怕要下雨,她家华胥接班银就屁颠屁颠、去找农夫买了三套蓑衣。

就接班银这听男人话的殷勤程度,别说放在中原十分离奇炸裂,就是放在北原,也都是宠夫到会被人嘲笑的地步。

贝尔暗自摇头,寻思华胥接班银若是个、这么贪图男色的昏君,华胥的未来真是一眼望到头啊。

改头换面的拾掇完后,仨人这才畅通无阻地进了穰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