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长公主横了自家儿子一眼,“莫小瞧了你舅舅!
“若没点本事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
“你要知道,你皇帝舅舅虽然倚重咱们,但手下可用之人并不止咱们这些。
“人人称你是大周的擎天玉柱,但你自己却不能这样认为。
“你个人的能力突出是一定的,但别忘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战功背后还有多少无名无姓之人的血汗。
“再怎么爱惜自己部卒的将帅,都不能完全避免战斗之中的减员。
“所以不要被人吹捧几句,便觉得你照顾那些退伍归家的老兵是恩赏。
“其实那是在偿还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恩情。
“儿子,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不能把自己摆到过高的位置。
“所谓登高跌重,当你飘飘然之时,便离粉身碎骨也不远了。”
景阳长公主闭了闭眼,“众所周知,我几乎是你皇帝舅舅一手带大的,名为兄妹,情同父女。
“但权力这种东西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内心不够强大的人会被它变得面目全非。
“便是内心够强大,只要改变一点点,也会令原本亲近的人觉得距离感大增。
“这么说或许有些玄妙,简单来说便是,人生在世总有各种不得已。
“坐上皇位的人不得已就更多了。
“他需要权衡利弊,为大局着想。
“只要是为了整个大周好,哪怕需要他献出至亲之人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也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看法便不尽相同的道理。
“倒也不能说绝对谁对谁错。
“可我会怕。
“所以我拉着你父亲一同退出朝局,远走江湖,饶是这么着,一开始那几年朝廷里不少官员还在防着我们。
“你父亲为何要装病?一则是为了给你让路,二则也是不给咱们家招致祸患。
“一门父子双侯,听起来多么风光,但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有多少把刀子已然出鞘?
“这还是你皇帝舅舅当得‘圣明’二字的前提下呢!”
容安扶着母亲坐下,轻轻替她捏肩,“母亲,您说的这些儿子都懂。
“可是若没有我们拼死拼活,哪来大周边境稳固?
“若是我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都要远离朝廷,朝廷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您放心,儿子不会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是名声还是地位。
“我只做我该做的,听我能听的。至于其他,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景阳长公主扭头看他,眼角隐隐泛红,“儿子,你长大了!母亲甚是欣慰。”
“母亲,”容安坐在景阳长公主对面,恳切说道,“我的打算是,将来并不放弃兵权。
“其实父亲那时的做法我便不是很赞同。
“但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亦无法干涉。
“我在,威名在,不愁边疆不稳。
“而况,我也不不单是去打仗。
“当然若没有这一番奇遇,儿子仍然是只懂得打仗的莽夫。
“如今我看到了边疆的困苦,我想帮他们做出一些改变。
“您该去看看,如今边地军营做主导植树种草,大家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