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照顾蔺兰知照顾了一整夜,熬到了鸡鸣时分,实在是熬不住了,打了个盹。
蔺兰知醒来第一眼便是看见趴在床边打会瞌睡的如意,巴掌大的脸,脂粉未施,略有些憔悴,他抚了抚如意眼下的黑眼圈,想起如意承诺过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留他一个。
若他得的是会传染人的瘟疫,她也会不离不弃么?
如意醒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反复发热,才放心了,她打了个哈欠:“若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夫君饿了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蔺兰知直勾勾的看着她,病态中的他肆意的卖弄着我见犹怜的神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太过阴柔,真是叫人心猿意马。
如意遮住他那勾人的眼,就不能检点些么:“病着呢。”
蔺兰知拿开她的手,帮她撩起耳旁散落的发丝,扶正簪子,忍俊不禁:“我只是想与夫人说簪子歪了,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如意尴尬。
蔺兰知笑道:“手脚发软,往日若是哪里惹得夫人不快,现下倒是报仇的机会,不论夫人对我做什么,我都无还手之力。”
“……”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如意还真想把他嘴堵上。
蔺兰知不逗她了:“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命苦而已。蔺兰知本来就难相信人,若是生病时她没有亲自照顾,即便他嘴上不讲什么,心里对她的真心难免产生质疑。
“下一回不舒服的时候要跟我说,夫君不知你倒下时我有多担心。”
“我怕夫人笑话我。”
蔺兰知要的便是她所有的关注,一心一意的都扑在他身上,为情所困,色令智昏,才方便他日后摆布。
如意帮他掖好被子,把枕头垫高了些:“笑话什么。”
蔺兰知享受着她的照顾。
“出水芙蓉,惹人怜爱。夫人柔弱却无事,我一七尺男儿倒是病倒了。”
如意扶额,那一夜褥子他是换了,却不是他洗,弄得柳梢实在奇怪她为什么总不擦干水再睡:“夫君还是别说这么多话了,好好的休息,病才好得快。”
苏酥敲了门:“夫人,沈大人来了。”
房里门窗关着,如意打算一会儿给蔺兰知做艾灸,可以散寒扶阳。
如意才刚帮蔺兰知拉好被子,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蔺兰知的大长腿踢开了被子,“虚弱”得不行,离不开人的样子。
“沈大人这时候来定是有要紧的事,夫人就去见一见吧,我虽然难受,浑身都疼,又使不上什么力,但不过是小病,夫人即便离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如意细细的品着蔺兰知的话,竟品出了一丝绿茶般清新的香气。
“不是说了么,夫君身子不适,我要照顾他,不见客。”
蔺兰知嘴角勾起,好感度变百分之十一了。
如意心里叹气,蔺兰知果真是口是心非,不止爱喝茶,茶艺也是出众。
苏酥:“沈夫人昨夜死了,沈大人说夫人若是心中有愧,无颜见他,他便回。”
不是她自己说的么,着火死人之类的她就见。现在真死人了。
如意虽然清楚沈母若是不改改脾气,估计难活到天年,但还是吃惊,毕竟那日她把沈母气成那样都没事,她还以为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又不是我把他娘害死的,什么叫无颜见他。”如意想了想,“夫君好好休息,有时大声叫人。”
蔺兰知还有几句茶里茶气的话没说,如意已经出了房间。
沈卫等在大厅里。
如意和沈母是有很多仇怨,可既然人死了,她便想着过往就一笔勾销吧。她现在是以蔺府女主人的身份见客,态度还算是客气的:“沈大人节哀,此次来,是有什么需要蔺府帮忙的么?”
沈卫双目赤红:“蔺夫人这句话是不是问得迟了,在我最需要蔺夫人帮忙时,你将沈府的人拒之门外,我是想来问问身为医者,为何能狠心的做到见死不救?”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并不知沈夫人病危。何况我夫君生了病,身为他的妻子守在他的身边不应该?”
沈卫已经不想猜她是真的不知,还是假意不知了?
“蔺夫人医术高超,该知事有轻重缓急,蔺大人身体有恙,并不危及性命,小病小痛,即便不吃药忍一忍也能熬过去。我娘不同,你清楚她的病情,难道不应该先救治性命垂危的病人么?你可知我娘死时有多痛苦,她原本不必这么早死。”
如意坦荡的迎向他质疑的目光。
“沈大人是不是把我当神仙了,我记得我当初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娘的病该注意些什么,也说过再不控制她的脾气,即便我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不听医嘱,出事了就来责怪我。”
“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人就没有亲疏贵贱?我为何要扔下自己的夫君不顾,由着他疼痛难受,去救那个与我有仇怨的人?易地而处,你会为了仇敌扔下你娘么?沈大人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为何要来指责我,就因为我医术好,倒成了怀璧其罪。”
沈卫:“我娘不过是刀子口豆腐心,她上回说要将你送官,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她出生尊贵,却是命运多舛,人生境遇落差之大非蔺夫人所能想象,你对她就没有半分同情?”
她能救助非亲非故的路人,为什么就不能把她的同情分一些给他可怜的娘。如今阴阳相隔,他再没机会尽孝,即便他重振沈家,娘也看不到了。
如意只觉得与沈卫沟通真的十分费劲:“是不是真的是吓唬我,你又何必睁眼说瞎话。我为何要同情她,她难道有同情过我?几次言语羞辱,我若面皮薄的,已经自尽了。”
死者为大,她已经是给彼此留了尊重,过于难听的话她都没说。
“沈大人,我还要照顾我的夫君,若你实在没其他事的,请回。若是再闹,我喊人来将你赶出去,那可就难看了。”
沈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对我娘真的毫无愧疚?”
如意耸肩:“我为什么要愧疚。”
沈卫是武将,随身携带兵刃十分正常,他要将如意带到他娘的尸体前认错,沈卫抽出了剑。
苏酥以为他要对如意不利,未曾多想,便是下意识的拉开如意,一脚踢在剑鞘上,露了招式。
糟了!
如意看到沈卫怔住,知道苏酥露了馅。眼角瞥见了人影,她扭头看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病恹恹的蔺兰知此时就站在门口。
他也瞧见了,还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