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连几天,关于“老革命关xx”的讨伐甚嚣尘上。
其中闹得最凶的尤以《洪市日报》为最,不仅大义灭亲的各种讨伐,还含沙射影地指责市政府包庇首恶,罪不容赦。
市委却依旧只是不痛不痒地发布了一则声明,让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只是,反弹而起的舆论,又哪里还能再压下去呢?
时时关注着报纸的白沁乐开了花。
“唉,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要是这封信是我写的,该多好啊,那我可就名扬全国了呢!”
出于对检举人的保护,那个“实名”登报的时候,被做了处理,模糊掉了。
白沁看着那一团马赛克署名,羡慕得不得了。
对关老爷子和关语汐的那些罪状,完全就像是从她心里掏出去的一样,写的人简直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看着看着,她甚至隐隐觉得,那字迹有点像自己的字迹,就连署名也很像“白沁”二字。
她抱着肚子躺在床上,悔得肠子都青了。
恨不能再写一封实名举报递上去。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请问白沁在家吗?
关于她写的那封举报信,我们想和她聊聊。”
白沁兴奋得一弹而起。
原来,那封举报信真是她写的啊!
果真是一孕傻三年,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我在的,请问首长们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不怕跟黑恶势力斗争到底......”
末了,前来调查的几位同志又走访了冷家沟村民。
只是,但凡被问到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是以“不知道”搪塞,就是以“不好说”应付过去。
当问起那封举报信所说,是否属实之时,众人也都是笑容勉强地低下头去,或者匆匆避走。
本来还担心被戳穿的白沁,终于放下了戒心。
原来,村民们对关家的不满早就存在嘛。
看来她还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呢!
“几位首长,我如今住在这冷家沟已然不安全。
能不能把我带到市里,让我躲一阵子,我如今怀着身孕,我男人又不敢回来......”
面对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调查的同志都生了怜悯之心,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走了。
面对全副武装的调查人员,老妖婆和冷青史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
“对了,我这封检举信,是在楚哲凌楚知青的支持下写的。
若不是有他,我一个弱女人也不敢站出来。
他也搜集了不少那人的罪证,恳请各位首长将他也请回来配合调查。”
面对突如其来的荣誉,白沁也没忘提携心心念念的情郎。
自从他走之后,她给他写了好几封信。
他却总说忙,这次,她终于要见到他啦!
没过几天,楚哲凌也被从大学里接了出来。
当问到“老革命”的罪行时,他犹豫了。
只是,当来人将白沁的情况说明时,他又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白沁对他情根深种,还怀着她的孩子,肯定不会害他的。
他如何能放弃这一步登天的机会呢!
何况,关老爷子已经死了,未必还能从坟墓中爬出来为自己分辨?
他又只有关语汐一个后人,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娃能做什么?
“我是匆匆从冷家沟逃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没了。”
楚哲凌哪里拿得出来所谓证据,只得含糊道。
他走之时,本就是被冷烈撵出村的。
也不算说谎嘛。
***
关语汐每天都会让林国赟从公社带一份报纸回来。
这天,当看到一份来自全国性的政治权威刊物上的措词已经由“严惩”、“整肃党风党纪”,变成“平民愤”、“杀鸡儆猴”时。
她明白,苦苦等候的时机,终于要到了!
此时,离冷烈出任务,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二十一天。
当初他说几天就回,如今却......
生死未卜!
用工作和报刊上各式各样的诅咒与辱骂煎熬自己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这天一早,她收到了一张只有标题却无内容的废报纸。
她开始行动了。
难得的阴天,乌云压城。
银色的闪电划破了灰蒙蒙的城市。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犹如惊雷,敲醒了沉寂的街道。
正当众人以为是雷声时,一队身着白衣孝服之人站在了庄严的《洪市日报》报社大楼前。
一条条白布红字标语触目惊心:
“别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鲜血和生命只能换来诋毁与谣言?”
“卫疆戍土一生,不如笔杆子一挥!”
“请洪市日报还革命英烈一个公道!”
......
雷声轰鸣,映衬着众人的脚步声。
洪市日报,地处最热闹的中心待区。
本以为暴雨将至,匆匆忙忙往家赶的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有些人不明所以。
有些人却敏感地将事情与“老革命事件”联系了起来。
匆忙的脚步,变成了驻足围观。
很快,报社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关语汐眼睛通红,淡漠的目光越过众人,步伐沉重地走到最前面,侧跪在了大楼前。
她左手和右手各用竹竿顶着一条条幅:
“哗众取宠英雄受辱!”
“汉奸媒体歹心当诛!”
本来窃窃私语的人声,立刻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
电闪雷鸣渐渐褪去。
暴雨终究没有下下来。
只是,洪市日报众人内心却比来场暴风骤雨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大家默契地打着眉眼官司,将目光投向了主编室。
“跪着的那女人是谁?长得倒是不错。”
肥胖的主编没将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色迷迷地看着关语汐。
唯首那个女子,一身孝衣,显得弱不禁风。
艳丽的容颜和挺直的背脊,更显出了她的铮铮傲骨和楚楚生姿的风情。
这款,是他从未见过碰过的。
他看得心痒痒的。
林记者探头看了一眼,不屑道:“她就是那个刁蛮跋扈的孙女,好像叫......关语汐来着。
他们应该是怕了,才把这么个颇有姿色的女人推了出来。
我这就叫保安把那女人带进来问话。”
自家姐夫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得很。
这关家能打听到他姐夫的性情,也算是有点儿手段了。
他唇边荡起一抹冷笑,起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