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皇帝是真的怒了。
蓝玉城府尹王之信,这是一位刚正不阿敢直面面君的谏臣。
两个时辰前,蓝玉城城主府有人状告三皇子,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殴打良民,致使苦主双腿被废,民女怒撞石碑险些丧命。
若是平民百姓也就罢了,王之信也能秉公办理,但是牵扯皇子殿下,这件事要慎重考虑。虽然事情脉络很清楚,苦主也是有身份之人,但是此事却不好办理。
而给苦主撑腰的人确是羽林卫大将军刘季,这一下给王之信夹在了中间为难了起来。最后只能将此事上报宗人府,提交大理寺,已经超过了他蓝玉城府尹管理范围。
所以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皇帝龙书案前。
当莫有为回到承天殿时,原本平静的大内,如同刮起了一股黑色的旋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羽林军将皇城围的水泄不通,刘季这位新任羽林卫都统亲自坐镇指挥。
承天殿内跪了一地的人,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十一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二皇子。三位公主,两位亲王,步星司泰简离,大理寺太尉府穆王孙赫然在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有为只觉得后背发凉,额头滚落一条冷汗。加快脚步,绕道角门拉开一条缝,向里面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只见承天殿上,也跪了一地人。二皇子,九皇子的母妃令妃,三皇子的母妃李妃,四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左妃一众娘娘,就连贵妃娘娘司暖玉都坐在皇帝右手边,脸上清冷如冰。
宝座之上,皇帝黑着脸,瞪着跪在大殿之上的一众妃嫔,而身边皇后娘娘端庄肃穆,仪态严肃。
太子殿下站在右侧立柱下面,一副垂手聆听的模样。
莫有为只看到这里,觉得这肯定是出大事了,两个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此时,角门边上站了两个小太监,看到莫有为早已躬身施礼,但是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回事?”莫有为上前急忙拉住其中一个小黄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出宫不到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大事?”
“启禀总管,小的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陛下急令羽林卫把手何处宫门,昭告所有皇子公主嫔妃王爷见驾,就这样了。”小顺子也同样一脸的不解,小声回禀道。
莫有为又看向另一个小太监,那小监并未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呀!这到底怎么了?自己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发现呢?皇帝唱的哪一出啊?
但是他不敢再问,不远处几个侍卫已经将目光投向这里,眼神中充满了隐隐的杀气。
莫有为咬了咬牙,转身从承天殿后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从皇帝宝座的后角门,顺着廊下立柱外侧,悄悄地来到了太子殿下下手位置,弓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皇帝此时已经注意到莫有为的到来,但是并没有责难或是发问。这说明,此间的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皇帝此时一脸的阴沉。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针落可闻。一股前所未有的萧杀之气,席卷了整个大殿。
太子殿下眼角也发现了莫有为的到来,只是下垂的手并出两指,向下按了按,随即恢复了站姿。
这样的小小暗示,立刻被莫有为捕捉到,这两指向下说明此时刚开始,你来的正是时候。
莫有为偷偷看了看跪在大殿之上的众皇妃,又看了看皇帝,心中正觉纳闷,突听殿外传唤小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蓝玉城府尹王之信觐见。”
随即皇帝抬手,莫有为立刻道:“宣蓝玉城府尹王之信觐见。”
随即,常平殿外一个蓝袍玉束,怀中抱着玉圭的中年人快步走进大殿。此人五十余岁,低着头走进大殿,随即在品级台最末端站定,口中高呼道:“臣王之信觐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之信是蓝玉城府尹,正五品官。按照承天殿的规律,不入四品是没资格进入品级台的,所以王之信只能进门在品级台下最末端躬身施礼。
“爱卿平身。”皇帝阴沉着脸说道。
王之信闻言,跪在地上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双手怀抱说道:“老臣奉皇帝令,执掌京师治照,今有皇三子长街行凶,欺男霸女,残害忠良,致使清水湾县男双腿伤残,幼女触柱鸣冤,请皇帝圣裁。”
此言一出承天殿为之一颤,跪在地上的李妃茫然的抬起头,惊恐的看向身后跪在地上王之信,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莫有为听了王之信的话也是心里一阵发凉,心中狂乱。“这是什么情况?”随即发现御座之上皇帝整张脸都黑的吓人。
清水湾县男?牧边神眼杨九城?莫有为心下一愣神听了这个名字慕然抬头看向王之信,目光中顿时浮现起无边的愤怒。
前几日,皇帝在承天殿和淑妃说起这牧边神眼杨九城还大加赞赏,并且为十三皇子庆幸一番。这出去一遭竟将十六年前那场大战的战神寻找出来一位,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还说等几日要给杨九城加官进爵,好好封赏,怎么今天就……
难怪刘季大将军亲自坐镇羽林卫,这是跟陛下要说法来着。
“这不可能,老三怎么可能当街行凶?一定是你们栽赃嫁祸,皇上啊!老三冤枉啊!”李妃作为三皇子的母妃,自然要维护一下儿子的声望,面对王之信的奏请竟然还没认清事情的严重性。
皇帝此时的脸黑的如同锅底,看着下面的李妃有种杀人的冲动。“李爱卿乃是蓝玉城府尹,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可查清属实?”
王之信此时听了皇帝的话,咬着牙说道:“老臣持治京城民务不敢有丝毫差池,此事证据确凿,波及民众甚多,证人证词和行凶之人尽数抓捕到案,皇三子对此事也是供认不讳。”
李妃惊恐的看着身后的王之信,双眼之中要喷出火来。“我皇儿一向守身如玉,爱惜自己哪里会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此时大殿上极为安静,针落可闻。李妃的争辩之词夹着无边的怒火,所有人包括大殿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阴沉着脸突然问道:“王之信你是不是搞错了?”此言一出,不单是王之信大感意外,就是跪在下面的李妃等人心里顿时一喜。却听皇帝继续道:“前几日,朕罚他们在私监局面壁私过,如何能出了皇宫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此言一出,李妃令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假传圣旨,私放囚犯。而且是天牢之中,致皇命于不顾,这是要杀头抄家诛九族的大罪。
王之信闻言脸色如常,皇子被关禁闭这件事在皇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他也是略有耳闻。但是,这三皇子竟敢私出天牢,还到大街上为非作歹。“回陛下,臣不知关禁之事,而臣受命治理蓝玉城,监察都城百姓,治理作奸犯科行使民生监管,有人当街行凶,所属治下随捕呈报缉拿,且人证物证俱在,事实清楚明了。”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才道:“至于皇子关禁之事与本案无关,臣不知皇三子如何出现在承平大街,并迫使手下强屡民女,当街指使行凶,迫害忠良,现案件核实清晰,太尉,中书省,五城司和羽林卫皆有参与抓捕审理过程。”
众人听了,心下惊骇,怎么这么短的时间连太尉和中书省都知道了?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都参与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此时摆了摆手,眼角一斜望向莫有为,突然问道:“何人私自将老三几人放了出去?”
莫有为回身想要躬身施礼,却见一件东西从他怀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面之上,发出的声响却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一下不但大出皇帝意外,就是一旁的太子也不禁有些吃惊,这什么情况?
莫有为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将掉在地面之上的那物件拿起来,捧在手心之上,却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口袋。
“回禀陛下!老奴还未来得及禀告此事,今晨接到十三皇子急件,去北盛司取了此物,就急匆匆赶回来,却是有些迟了。”莫有为不敢怠慢,连忙说道:“这是所承之物。”说着将手中的小布袋,放到皇帝玉桌之上。
淑慧妃很是诧异,连贵妃娘娘满脸疑惑,两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玉桌很想知道十三皇子到底呈上来什么东西?
皇帝现在很是恼怒,对莫有为更是瞪了瞪眼睛,心道:这老货越来越不懂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