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黜神
陈昊等人从轮船上移步到距离最近的陆地。
常老六的六雷法坛没带来,用的是陈昊的浩然法坛。
两座法坛都已请来坛神,具备沟通幽冥天曹,交感仙真神韵的能力,凡是真阳门弟子用之开坛做法,无不灵验。
陈昊布置好浩然法坛,退到一侧护法。常老六以真阳之气烘干衣服,换上陈昊的道袍,迈步走到坛桌前,捻起三柱线香点燃,拜天地、四方、祖师,拜完后插进香炉。
接着调墨,准备画请神符。
瑞鹤观的坤坤道长看着常老六进行的仪轨,满脸羡慕地说道:“他们真阳门的底子真厚啊,竟然还能请来祖师降真相助。”
身边的兆仁道长闻言笑道:“坤坤道友得北帝派真传,请来祖师应该不难吧?”
“请祖师不难,难的是祖师怎么请都不来。”
兆仁道长、兆强道长、神川呼图克图、白焚梅山教掌教董云等人:“……”
坤坤道长惋惜道:“这也就是在水里,要是在陆地上,我一记天蓬神咒分分钟劈死它们。”
兆仁道长等人斜瞅了他一眼,撇撇嘴没接茬。
现在的年轻人,忒狂!
画好请神符,常老六用右手中指食指夹起来,放烛火上点燃,随后往坛前地上一摔。
他双手掐诀,对空行礼道:“真阳门第十三代弟子宣财,奉请第九代太静祖师显圣,助弟子降服厉诡海女娘娘。”
话音落下,飘飘扬扬的请神符倏然坠地,瞬间燃烧殆尽,化作一个光点爆发开来。
光圈过处,柏油马路飞快消失,地上出现一个深不见底、黑漆漆的大洞,洞内阴气潮涌,呼啸如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气势爆发出来。
接着,一道五彩斑斓的流光自大洞内浮现,流光拉长,化作一个白净秀美的三十来岁女冠。
太静祖师立在黑洞上方,似乎没料到外面有这么多人围观她,面色微微怔了怔,冲常老六打趣道:“你这个后辈很有意思,上一次吐血请我,这次叫来一帮和尚是想超度我吗?”
常老六大汗,赶忙解释道:“祖师误会了……”
“误没误会你心里最清楚。”
太静祖师没好气地瞪了常老六一眼,作道揖行礼。神川呼图克图、义兴禅师等人不敢怠慢,纷纷回礼。
打完招呼,太静祖师凝望着金月亮海沿岸的万家灯火,俏脸上满是落寞之色,婉丽中带着无奈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我出来的时间有限,长话短说吧。
海女娘娘是很久以前的诡,她得了造化,受人道香火修成人神,其神性近乎不朽,根本不是你我能彻底消灭、摧毁的。
它还能交感金月亮海的龙神神韵,调动部分金月亮海之力为己用,若非有人将她禁锢在水中,金月亮海沿岸早已生灵涂炭。”
听到她的话,陈昊、常老六等人俱是心中一沉。
常老六追问道:“太静祖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有三个办法:
第一,海女娘娘修成人神,享受人道香火,神性与人道相连。曹爷秉承人道气运,缔结人仙道果,与其神韵交感,上章奏事,请曹爷斩断海女娘娘的人神根基,这样它必受重创,你们合力就能消灭它。
第二,虽然金月亮海已无龙神,但龙神神位犹在,其神韵存于天地间,要想收服海女娘娘,还必须向天庭上奏,请天庭收回龙神神位。
第三,如果前两个办法都做不到,反正海女娘娘也出不来,大家该干嘛干嘛去,等哪天修为高了,自己觉得可以收服海女娘娘时再来吧。”
这三个办法……
兆仁道长、坤坤道长、董云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无力、摆烂的神情。
董国铭抓了抓脖子,虚心请教身边的高人法师们:“常六先生的祖师说的办法行得通吗?”
兆仁道长失笑道:“董主任,想都不要想了。曹爷神韵极难交感,除了异物记的人,其他门派的人根本请不来曹爷。
此外,向天庭章奏,同样要交感玉帝神韵,也是极难的,贫道修行至今,尚未成功过一次。”
坤坤道长附和道:“我也一样。”
董国铭满怀希望道:“也许陈先生、常先生能够办到。”
浩然法坛那边,陈昊、常老六听完太静祖师的三个办法,脸上露出意外和惊喜的神情。
第一个办法陈昊就能做到。
第二个办法没试过,要试了才知道。
第三个办法暂不考虑。
太静祖师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上一次短了许多,讲完三个办法没多久就被阴气漩涡拽了回去。
常老六脱掉道袍,递给陈昊,忍不住感慨道:“你小子因祸得福,上次钻营算计苍生堂,捱了曹爷教训,却让你因此记下了曹爷神韵,要不是这样,我们现在还真就束手无策了。”
陈昊穿上道袍,不以为然道:“请师伯来啊,他肯定有办法。”
“祖师都不行,他来有什么用?”
“有没有一种可能,师伯比祖师强?”
常老六冷哼道:“人都没来呢,你马屁先拍上了,拍给谁听?废话少说,赶紧办正事。”
“好。”
陈昊面色一肃,穿好道袍,戴上冠巾,在一双双惊讶、错愕的眼睛注视下,顶替常老六开坛做法。
他凝聚出“鼠妇虫”法身,取出一张标准规格的章奏黄纸,在坛桌上铺平,两端以镇纸、镇坛木压住,随后提起符笔,点上朱砂,书写章奏。
章奏写好,他运起剑指,召出职箓,加盖职箓印签,一把抓起蛇鳞雷竹剑,挑穿章奏,轻轻一抖,整张黄纸便从镇坛木、镇纸下抽出。
章奏放烛火上点燃,往天上一送,陈昊随手掐诀,脑中观想曹爷神形,对空行礼道:“曹爷在上,茅山真阳门第十四代弟子玉昊,授‘太上正一三五都功箓’,领授‘太上正一童子一将军箓’,据实禀奏:
今有白焚市金月亮海海女娘娘享受人道香火,盘踞金月亮海为害,已致二十人惨死,其势大难制,曹爷明察秋毫,拜请察查,斩断其人神根基,助我等降服海女娘娘……”
董国铭、兆仁道长、坤坤道长、义兴禅师、神川呼图克图等人紧紧盯着空中燃烧的章奏,待陈昊话音落下,尚未燃尽的黄纸被膨胀的火焰吞噬。
火焰向四面八方摊开,犹如画卷一般,其上浮现出曹爷神形,他的动作姿态和苍生堂里的铜像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火焰中的曹爷神形明显在干正事,他用手轻轻摇晃茶杯,清冽微绿的茶水荡起圈圈涟漪,海女娘娘所做之事尽数在茶水中一一重现。
忽地,涟漪消失,两团白光分别从金月亮海里和海女娘娘庙中飞出,乳燕归巢般融入曹爷体内,随曹爷一起消失不见。
“我靠,成了?”坤坤道长张大嘴巴。
邢主教惊叹道:“这位陈四先生真是深不可测啊,竟然能请来曹爷相助。”
黑龙王会的段副会主奇怪地问道:“邢主教,你们耶教的人也认识曹爷?”
兆仁道长忍笑道:“段副会主,国内国外江湖,但凡历史久远、传承完整的门派势力,没人不认识曹爷。
听说曹爷执掌异物记的时候,亲自为耶教设计了一个十字架,邢主教,你们现在还在用吗?”
邢主教嘴角微微抽了抽,心说你不会讲话可以不讲,重重点头道:“曹爷是位伟大的智者,他会给予世间所有罪人指引。”
似乎担心兆仁道长等人揪着自家当年那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放,邢主教偏头把神川呼图克图拉下水,“神川尊者,曹爷给大雪山尊者打造的金瓶,你们还在用吗?”
“无礼!”康参老僧怒目而视。
“无量寿佛。”
神川呼图克图拦住康参老僧,未与邢主教一般见识,目光幽深地望着陈昊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曹爷终归是个禁忌话题,是江湖中很多大门大派绕不过去的噩梦,神川呼图克图的沉默让其他人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互相打趣。
白焚梅山教是弗兰梅山教传入白焚后形成的本土化半巫半道门派,历史比较短。黑龙王会的开启时间更晚,散坛老司传承杂乱无序,知道曹爷的不多,旁听了几位大派掌门、尊者、主教的对话,他们满脸震惊,看陈昊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敬畏之色。
陈昊和常老六却是面色平静淡然,一副本该如此、基操勿六的模样。
“小昊,打铁趁热,继续向玉皇陛下章奏吧。这个你行吗?要不要换我来?”
“我来吧,道袍换来换去太麻烦。”
“兔崽子,我看你是怕我抢风头吧?”
陈昊不承认道:“今天师父出了一天风头,不缺这次把次的,我先来,搞不定换你。”
师徒二人瞎白话之际,陈昊已将浩然法坛重新布置了一番,静立片刻,脑中回想了下相关仪轨以及章奏写法,这才取出一张大黄纸,提笔点墨,笔走龙蛇。
过了一会儿,他将符笔放回笔架上,召出职箓加盖印签,双手捧着章奏放烛火上点燃。
往上一托,燃烧起来的章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承载着,飘浮在浩然法坛上空。
陈昊面色肃穆,手掐玉皇诀,朗声说道:“昊天金阙玉皇大帝陛下,
臣,茅山真阳门……授……领授……稽首顿首,百拜上言。为叩求酬愿事,今弟子在白焚市金月亮海开坛做法,欲降服厉诡海女娘娘,然此诡与金月亮海龙神神韵有所勾连,驱以湖海之力,已致二十人惨死,弟子法力低微,无法与之对抗,谨具章文一封,上奏玉皇大帝陛下……”
和请曹爷不同,陈昊从未交感过玉皇大帝的神韵,纵然章奏加盖了职箓印签,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请来玉帝这位大神。
可如果玉帝神韵无法引动,便无法切断海女娘娘与龙神神韵之间的联系,二者勾连在一起,陈昊他们依旧难以收服海女娘娘,甚至于能否找到它都是未知之数。
“没成功?”常老六望着空中逐渐燃烧殆尽的章奏,微微皱了皱眉。
“失败了。”兆仁道长叹道。
“可惜啦,陈四道友已经请曹爷斩断海女娘娘的人神根基,再请动玉皇大帝陛下约束或者收回龙神神位,那海女娘娘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天意啊。”
“别天意啊。”董国铭鼓励道:“各位法师高人都可以去试试嘛,说不定就有人成功了呢?”
这种事不靠运气,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人家可是玉皇大帝,由不得你随便乱试。
见大家不为所动,董国铭冲神川呼图克图和义兴禅师说道:“神川尊者,义兴禅师,金月亮海关系白焚市数十万人的生存生计,是白焚市旅游产业极其重要的一环,市府高度重视。
现在陈四先生带来一道曙光,您二位德高望重,法力通玄,还请想想办法帮我们白焚消灭海女娘娘。”
义兴禅师问道:“尊者,你与海女娘娘交过手,此时有几分胜算?”
神川呼图克图拧眉道:“老禅师,按真阳门那位坤道前辈的说法,曹爷斩断它的人神根基,此刻海女娘娘想必已经遭受重创,但它能交感龙神神韵,实力难以揣测,我没有把握。”
“加上老衲呢?”
“说不好。”
义兴禅师默然片刻,正要开口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喊声,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柏油马路护栏上趴着个娇小人影。
听声音看身形是个年轻女孩,年纪应该不大,穿一件灰色连帽大衣,帽子戴头上,把脸遮了进去,外人看不到她的长相,倒是能看到她双手里提着的两瓶二锅头。
“天有什么用?地有什么用?”
她大概是喝多了,对着金月亮海发酒疯,大喊大叫过后,猛地举起二锅头对着嘴巴吨吨吨吨吨灌了几口,又大声唱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嘿~~
人定胜天!”
董国铭脸色有些难看,偏头对尹成弘说道:“小尹,过去看看,问一下她是从跑过来的?”
“是,主任。”
尹成弘走后,董国铭抬手按住耳机,说道:“各单位注意,金月亮海里的威胁还没有消失,路口要守好,不准放人进来。”
陈昊望着和尹成弘推推搡搡离去的娇小身影,若有所思道:“师父,我们现在算不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常老六愣了下,无语道:“你瞎用什么俗语?”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好个人定胜天。”陈昊笑了笑,再一次提起符笔。
“你要做什么?”
“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