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管事离开的第二天,一切如常。
李桐按部就班的完成着清理堆积耗材的工作,在此期间他坚持保持着不乱看、不多说、不瞎听的三不原则。
十分顺利的完成了于藏书楼二楼取送餐盒的任务,没有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第三日,没有异常,云管事未归,李桐很淡定。
第四日,所有照旧,云管事依旧未归,超过了他所言时日的最低期限,李桐略微有些小惊疑。
第五日,渐成习惯,但直到日落也不见有人归来,李桐开始担忧起来。
当然,他所担忧的并不是云管事,人家堂堂一位入道真修又何需他来关心,李桐此时担心的则是孙猴儿。
像这般超出了约定期限而依旧不见归来的情况,不出意外的,那便是在山林当中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而如此状况,或许对于那些常年厮混于山林当中的老手,以及修行中人没有什么事情。
但是,这对于那些学徒而言,却是致命的危机!
不过就在李桐眉头逐渐拧起的时候,云管事归来了。
在超出所言期限一日的第六天清晨,踏着早间的露水迈进了沉疴堂的大门当中。
“李小子,可会制黄精?”
方一进了院落当中,云管事便对着已然是匆匆赶来的李桐如是问道。
看着他很是淡然的神色,以及背后竹篓当中满满的一筐新鲜挖取而出的黄精,就好似真的是外出采药归来一般。
李桐有心问上一句和他一同前行的园中学徒队伍可有伤亡?
但一想,却是十分的不合适,以及不合时宜,便将此时心中的念头打消掉。
左右此刻云管事已然归来,而且看其状态就跟没事人一般,那想来这次除妖的过程应当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坎坷。
而现在方才归来的原由,说不得就是他老人家号召大家在除妖之后一起在山中采药呢。
如此想想,倒也是十分合理的样子。
于是便暂且将此事抛在脑后,回想一番脑海里关于黄精炮制的记忆,确定自己有关这方面的知识无疑之后,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果管事说的是要以九蒸九晒之法制备的话,小子确实是会的。”
“好!”
云管事颔首,反身解下背上竹篓,快有百斤的重量在他手中犹若无物一般,轻松的被其放在地面之上,飞溅起一阵尘土。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由你了,其中所需一切杂物,尽可持我手令,向园中之人索取。”
说着,他将一块腰牌似的东西递到李桐手中,拍拍手掌一副不再过问此事的模样,继而背负着手缓缓向院中深处走去。
直到此时,李桐方才从他有些佝偻的身影上,看出一丝疲态。
“咦!”
手握雕刻着正松反鹤管事牌子的李桐,忽然间眼神瞟见了一抹土黄色当中,透露出来的暗绿之意。
“这是......蛋?”
李桐心头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个何种生物,而云管事将它同那些黄精一起交由自己又是个什么意思。
却见将要走到院落深处的云管事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微微转过头对李桐说道:
“对了!”
“我进山采药之时,发现了一只被遗弃的白鹤卵,地处深山之中不见其双亲父母,想来怕也是遭了不测。”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愿见其沦为其它野兽口中之食,白白丧了一条性命,便是将其带了回来,此时一并交由你了。”
“不过,究竟是个如何处理,那便全看你了,老头子我却是没那精力了。”
说罢,他便摇晃着步入了屋中,再不见踪影。
“您倒是个有善心的,但这捡了回来转手将麻烦交给我又是怎么个回事?”
“旧时代的新概念放生是吧!”
李桐心里吐槽,探手将埋在一筐黄精当中的鹤蛋挖出,只见其一掌长短,整体呈现暗橄榄色泽。
别说,此刻在晨光的照应下,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卖相的样子。
继而便又是忍不住地暗暗猜想:
“什么遭了不测,恐怕此番在山林当中作乱的妖物,便是这一双鹤妖了吧!”
“只是,白鹤生性清灵,即便是得了日月精华开悟成妖,却也不会有主动袭击进山之人的说法。”
“这其中怕不是还有些事情,被掩藏于明面的事实之下,不见天日......”
撇撇嘴,李桐不以为意的笑了下,他又不是周不二,没有窥探隐秘之事的那种独特癖好,只要不碍着他生活、修行便好。
其它的,且任它去就是了。
至于这只蛋......
李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养着,而接下来它能不能顺利的孵化,以及顺利成长那便要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若能活,正好有用于他日后补全松鹤劲有关鹤的那一处观想图,不用进山中寻找野生白鹤观摩姿态神情,而要是天不如愿,那也只能说上一声抱歉了。
将它丢在原来的位置上,李桐默默拽起竹筐,向着炮制药物所在的地方走去。
“嘿,还真沉!”
初晨的院落里,传出一阵呲牙咧嘴的嘶吼声。
......
于此同时,踞虎城中松鹤园。
一队衣衫不洁,身上遍布泥土的人匆忙间从园中大门涌入。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为首之人将要上前盘问的伙计伸手推开,一副急吼吼模样:
“快些找来医师为其看伤,若有耽搁,拿你等试问!”
一阵鸡飞狗跳当中,门头再度恢复了清净。
而在院中角落里,一胖一瘦、一长一幼两道人影注视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面色阴翳。
“这乡野小子倒是有几分薄运,此番进山非但没丢掉一条小命,还因祸得福得了那京中教习的看重。”
王野捋着下巴上的一撮胡须,言语淡淡的说着。
“叔父,那本来应该是我的机会,却被这小子抢了先!”
王横面色满是后悔,看着那躺在担架上的离去的人影,带着几分怨毒与不甘的说道。
王野淡淡瞥了一眼他,自家的侄子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的很,说他胆小而无智、色厉而内荏都是在高估他。
若不是自家年轻时坏了根基,至今无有所出,怎么都不可能挑出这么个货色来继承自己的家业。
但现在......
唉,且先凑乎着用吧,等到......
心中思绪划过,王野打断了王横的叙说,坚决而不容置疑的说道:
“你准备准备,待入冬之后我就安排你入沉疴堂中,据我估计那云老头子寿数无多,撑不到下个冬日来临了。”
“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争取将他哄开心了,把他的衣钵传承拿到手中。”
“如此,叔父对于你日后也就安心了。”
听着这般交代,王野渐渐变色,即便知晓自家叔父一旦做下的决定便不容拒绝,但此时仍旧忍不住试图挣扎一下。
“叔父,我听闻那里积年毒物堆积,遍地瘴气。”
“就......就不能将那云老爷子请来园中,我也好好生照料他呀!”
王野冷厉的目光在他身上轮转,直让王横一身肥肉忍不住颤抖。
“此事断无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