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的小儿子刘祖修此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在听说南镇抚司镇抚使来到了府中,也是一阵慌乱,以为这是来抓自己父亲走的,刘祖修慌忙的来到了后堂,看见父亲还在这,不由得问道:“父亲,你无事吧?”
“你……你是何人?小小锦衣卫擅闯当朝大司马的宅邸,你不怕陛下降罪于你吗?”
朱厚照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大夏的儿子,目测年龄也就比自己现在多五六岁,身穿襕衫,头戴儒巾,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珠止不住的乱转,看样子就不是一个老实人。
朱厚照没搭理刘祖修,反而认真的看着刘大夏说道:“刘大夏,你所说的是真的吗?你果真不知海图?”
“我确实不知,自从宪宗陛下放弃下西洋之后,我就将它放回了职方司仓库,再没有动过。”
朱厚照本想威逼利诱一番,但眼角余光看见刘祖修神色慌张,似有离开的迹象。
他示意护卫控制住刘祖修,大汉将军一人拽一条胳膊,押着他跪倒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力抓我的!”
“既然你父亲不知道海图,那我就想问问你了,你知道海图在什么地方吗?”
刘祖修不敢直视朱厚照,神情萎靡,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油光,一边挣扎一边嘴硬地说道:“什么海图,在下不知!快快将我放开,你个小小的锦衣卫,竟敢……如此!”
刘大夏不忍心自己的儿子受罪,跪在地上难过地说道:“陛下,臣就这一个儿子了,还请陛下宽恕他不敬之罪。”
刘祖修听到陛下两个字,顿时气血上涌头晕目眩,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也不挣扎了。
朱厚照上前拍着刘祖修的脸,把他打清醒之后问道:“看在你父亲是三朝老臣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不让你进昭狱。”
刘祖修慌张地看着朱厚照,口中说道:“陛下,我……”
朱厚照看着刘祖修此时心神不定,顿时想诈他一下,大声喊道:“刘祖修,郑和海图是不是你偷的!”
“是!”
刘祖修下意识的回答道。
朱厚照心中一喜,嘴角露出笑容。
他回味过来辩解着说道:“我没有偷,是借出来的……”
“你跟谁借的?哪年借的?借出来干什么用了?”
朱厚照连珠炮似的接连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不过他此时已经不着急了,知道是谁动了海图就好办了。
刘大夏有点不明白他的小儿子拿海图出来要做什么。
现在的刘祖修见已经隐瞒不住了,索性说道:“就在我父亲当了尚书没几年的时候,我去找了当时的职方司郎中,我带人把海图搬回了家中。”
“继续说啊,借出来干什么用了?”
“陛下,我的胳膊感觉要断了,能不能……”
朱厚照示意两个护卫松开手,还是让刘祖修跪在地上,让刘大夏站了起来。
刘祖修稍微缓和了一下肩膀。
“陛下,我借海图出来是为了看看郑和都去过什么地方,我想了解西洋到底是什么样子,之后有一年我堂哥刘仁楷来京探亲,看到了在我房间的海图,他……”
他看向刘大夏的位置,犹豫着说道:“他让我和他一起抄录了两份海图,带回了老家。”
朱厚照眉头紧锁,像是在问刘祖修,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要海图干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我有一次见他自己痴迷的看着海图,说……这西洋都是钱,遍地都是金银,他还深情地抚摸着海图。”
遍地都是钱?
难道他要凭借着海图去走私?
朱厚照马上就站了起来问道:“哪一年抄录的海图?”
“大概有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如果他们不去远洋的话,足够他们走私几趟了。
朱厚照皱着眉头重新坐了下来,此事还是对他来说还是挺震惊的,他得捋顺一下这件事,不过他还有一件事要跟刘大夏确认。
“刘大夏!你知情吗?是不是你以权谋私,现在推出你儿子来替你挡罪?盗取海图以谋走私之利!”
“回陛下,臣万万不敢啊!臣自从弘治十五年丧子之后,只剩下祖修伴我身边,虎毒尚且不食子,臣岂能做出人神共愤之事?臣虽然愚钝,可走私乃是损坏大明根基的事情,岂敢辜负皇恩?”
刘大夏重新跪了下来。
“你真的不知情?”
刘大夏此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回忆起自己的族弟给他的书信中,明里暗里问过西洋的事情,没想到刘仁楷还拿到了海图。
刘大夏说道:“陛下,臣族中确有一个族弟问过西洋的事情,但臣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并无泄露朝廷机密之事。”
不过此时他最担心的却是刘祖修,因为他不是官员,私自拿取官府军事舆图,这要是在太祖时期,足够满门抄斩了!
而且现在刘仁楷那边可能正在走私,走私更是重罪,不过他已经顾不得了,得先替自己的儿子求求情。
刘大夏磕了几个头说道:“臣子无意间犯下滔天大错,大者为官疏忽,小者教子无方,臣身为人父难辞其咎,请陛下革去臣一切功名,只希望陛下能宽恕臣子。”
其实这件事说大吧,也挺大的,郑和下西洋的海图毕竟是朝廷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探索出来的,还是军事舆图,严惩他倒是合理。
说小吧,也挺小,看刘祖修这个书呆子样子,没准也是被蒙蔽了,刘仁楷去西洋走私,那他就算是个帮凶。
朱厚照认真的看着刘祖修问道:“刘祖修,朕问你,刘仁楷当时让你跟他一起抄录海图,有没有给你许诺好处?”
刘祖修回忆着三年前的事情,不确定地说道:“回陛下,刘仁楷倒是说要送我一些特产,还要给送几个丫鬟,不过他没说是因为帮他抄录海图之事才送给我。”
“就这?你免费帮他抄?”
刘祖修现在有点缓过劲了,读书人的性子也显露了出来,忍不住说道:“陛下,刘氏宗族吾父官位最大,当朝兵部尚书大司马,他伏低做小送吾礼物不是应该的吗?吾年少时与刘仁楷曾一起读书、玩乐,感情自然是与众不同的,抄录海图还需要报酬吗?”
朱厚照撇了撇嘴,这是读书读傻了吧?不过也是,傻人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