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一队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出发的日子正好撞上了瓦罗尔向滢海发起第二波袭击之时。另一边的海域上,来自部落的三艘帆船刚刚从群岛的港口出发,正劈波斩浪,张满风帆,全速驶向目标海岛的方向。
甲板上的水手们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帆索,不断进行调整,以确保航向正确;桅杆顶了望台上,了望兵举着望远镜,警戒着四周;分立于三艘船船艏的通信员按固定间隔同步信息,并适时向各自的指挥者报告。一派忙碌的景象里,静止不动的存在反而很显眼——被定为旗舰的船上,瓦罗尔正抱着双臂倚在艉楼的墙上,垂着头,双眼微闭,似乎在打盹儿。
作为部落至高的存在,他本应作为舰队的指挥,忙于航行中的各种事务。但他却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这艘船的副指挥——他的大副,自己跑到一旁休息。
瓦罗尔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他这样布置的缘由,但别的玩家不敢也认为没必要问清楚——首领肯定有专门的安排,他们只需服从就行。
“……尤其是那个拿激流三叉戟的玩家,实力凶狠,不好对付……”
黑暗中,龙吟向他报告那次寻人之行中的所见时,因震撼而略微打战的声音重新浮现在耳畔。
本来,瓦罗尔仍然对他自己以及他所持的技术胸有成竹,但派向敌人据点的十五人武装小队最后有去无回。他判断这支小队很可能被歼灭,并不敢再对(潜在的)敌人掉以轻心。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第二次袭击中亲自挂帅前往。
三叉戟……吗?他想象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玩家,手持三叉戟和水桶,左突右闪穿梭于炫目法术之间的景象。这或许就是他将要面对的敌人,而他既做好了心理建设,又特意准备了应对的装备。在已有的弯刀之外,他还携带了一面带援力附法的圆盾作为副武器。
可惜这次没有龙吟在。他遗憾地想。
现在看来,除了他,唯一能镇住整个群岛的或许也只有龙吟了,因此他时常为龙吟能加入自己的麾下而感到高兴。但鉴于群岛的事务需要有信得过的人打理,这次出海只能是他一人带队。
瓦罗尔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顶的了望兵却突然叫喊起来。
“前方发现三艘船只!”
“船只?”瓦罗尔诧异地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船头。
紧接着,他看到了——情况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了望兵是看到了几艘独木舟那种“船”就大惊小怪地报信,但实际上,迎面而来的却是三只——一大两小——做工精良的船,它们的风帆与己方帆船所拥有的风帆大小不相上下……等等,那真的是风帆吗?瓦罗尔的眼睛眯起,很快就又因惊讶而瞪大。他看到了那些鼓起的“帆”正在绕轴不断转动。
“检查那些船上是否有显眼的特征标识!”瓦罗尔立刻接管了这艘船的指挥,大声给了望手下达命令,同时自己也拿出望远镜看了起来。他们瓦罗尔的帆船会将部落的旗帜悬挂于桅杆顶——这件事是龙吟提醒他做的。“肯定会有别家的帆船在海上航行……比如红沙!我就是靠那里搞出来的帆船过来的,你忘了?”当瓦罗尔表现出疑惑时,龙吟解释道,“我们得在船显眼的地方挂上东西,让我们自己人能互相认出来。”
黄底,正中央是一朵红色的火苗——这就是瓦罗尔的旗帜,既显眼又便宜,所需的染料只要摘取能随时通过用骨粉催熟草皮而种植出的虞美人和蒲公英就能制成。这个方案被提出后,这种旗帜被悬挂在所有的瓦罗尔船只上。
不过,尽管瓦罗尔透过清澈紫水晶镜片看到对方三艘船中较大的一个,外观样式和己方帆船的十分(甚至九分)的相像,但无论是它的帆索上还是它的桅杆上都没有那鲜艳而熟悉的旗帜的影子。
瓦罗尔一无所获,了望兵也一样,“没有发现!”上方传来声音,“它……它们冲过来了!”紧接着,他喊出了更劲爆的消息。
“什么?”瓦罗尔连忙又将望远镜放到眼前。
没错,迎面而来的三艘船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船队,它们已经变换了队形,两侧的船只减缓速度排到了中央船只的后面,形成一个纵列;紧接着,在领舰的带领下,三艘船排成的线列(以瓦罗尔的视角来看)自右向左横亘在了瓦罗尔船队的正前方。
“准备迎敌!”瓦罗尔高声叫着,开始指挥,“左满舵!”
“左满舵——”船艉楼前的舵手大声重复道,以告诉指挥者他准确地听到了命令。
很快,处于横阵最左侧的瓦罗尔旗舰改变了航向,横过船体,直奔对方线列的前方而去,这架势反倒是要将对方的船队整个拦下。
但就在瓦罗尔旗舰孤身冲锋时,另外两艘帆船的情况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它们的船员在听到“准备迎敌”的指令后就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中间帆船的通信员没有将信息传给离得较远的右侧帆船,就直接给自己的舵手下指令,他所在的帆船缓缓左转;右侧的帆船还在傻傻地直行,看见旁边的友舰自顾自地转走,顿时一懵,这才不明所以地向左打舵。中间帆船转了一半见友舰的反应慢了,又开始减速等待,这一减速又叫停了右边帆船的动作……由于已经拉开了距离,靠人声传递消息的通信员们同他们的船只一起陷入了尴尬的局面,束手无策,进退两难。
“怎么搞的!”察觉不对劲的瓦罗尔风风火火登上船艉一看,怒了。
“我……我不知道啊!”同样站在这里的还有旗舰的通信员,他可是好好地将指令传了出去,面对长官的怒火,只觉得冤枉。
瓦罗尔正准备再说什么,面色突然一凛。箭矢,许多的箭矢,从敌人的船上飞出,在空中画过一道道抛物线,直奔旗舰而来。他本能地趴下身子。
嘭,嘭,啪!
五支箭矢里,两支跨射,剩下三支在命中了旗舰的船身后相继爆炸。伴随着小当量炸药发出清脆的爆炸声,右舷的护栏被炸飞,整个船体被气浪推得左倾。旗舰维持了这个歪斜的体态约一秒后,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地向右侧倒去。
瓦罗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体先从甲板上被抛起,又仰着摔了回去,身体在倾斜的甲板表面不断向下滑落。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撑住了左舷的栏杆,免于一头栽进海里。在船只向右回正的过程中,他竭力扒着他的救命护栏以求不被甩飞,以至于手臂上青筋暴突。
船的状态慢慢恢复平稳,瓦罗尔立刻站起身,察看周围。刚刚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通信员已经不见。甲板上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减少了——幸而他的大副还好好地待在船上,他此时正指挥着剩下的船员向下面投放救生用独木舟,搭救落水者。船只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损耗了——右舷甲板上安装的护栏整个消失,上层甲板的右边缘被炸掉了一块,裸露出下面的船舱,透过甲板的缺口可以看到同样被炸坏的舷外板。
遭到攻击的旗舰仍然在摇摇晃晃地以最大速度航行。瓦罗尔迅速前往船头。这时,对方的三艘帆船正从前方驶过,绕开了旗舰的拦截,瓦罗尔的初步计划已经破产。敌人的线列轻而易举地绕到了瓦罗尔旗舰的左前方,开始了第二轮炮击。
“快防守!”瓦罗尔吼道。下达命令的同时,他掏出了自己的盾牌。
包括瓦罗尔在内,几名已经准备好应对攻击的玩家掏出了各自的附法武器,开始施术。已飞过抛物线最高点,刚进入下行段五发箭矢突然全部被无数绿色圆形荧光粒子裹挟,飞行速度骤降——一名玩家对飞来的爆炸箭使用了迟滞——这为旗舰的船员争取到了更充裕的反应时间。
瓦罗尔挥舞着他的圆盾,口中念念有词,利用牵引将空中的箭矢扯离原先的运动轨迹。
正维持着迟滞施法状态的玩家的身体开始颤抖,豆大的汗珠正从他额头上渗出。即使他所使用并维持着的法术,法力消耗比不过牵引、抑制这些强判定的能力,在同等条件下可以持续更久,也遭不住同时对五个运动中的对象同时施术。很快,他的法力耗尽,身体瘫软下去,施加于箭矢的阻力消失了。
有三根箭矢被瓦罗尔扯飞落到海里;一根与玩家射出的能量波在空中相撞,在爆炸中消失;一根被玩家召出的移动护盾拦下。旗舰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波攻击。
对方似乎在看到了第二波攻击没有奏效后被镇住了,迟迟没有射出第三轮。
与此同时,甲板上和船舱里的秩序已经恢复,玩家们已经从惊慌中恢复过来,手持五颜六色地附法武器,一触即发。瓦罗尔长出一口气。对于船员们的反应速度,他还是很满意的。他相信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像刚刚那样的攻击,他们再抗住多少波都不是问题。
接着,在所有船员的注视下,对方的三艘船上闪过一阵红色的光芒。
瓦罗尔看到了,但他没有反应过来。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他看到他的船员们召唤出蓝色的移动护盾和单面盾,看到他们为阻滞攻击释放援力法术闪出的绿光。
但攻击来得更快、更大、更凶猛,太快、太大、太凶猛。
灼热的火球熔穿了护佑之盾,汹汹的能量波突破了盈盈援力的封锁。猩红色的、充满威胁的法术浪潮势不可挡地撞向在海上飘摇的瓦罗尔船只。
另一边,两艘帆船上的船员还在因为信息传达不畅急得面红耳赤。只听远处一声巨响,众人循声而望,发现他们的旗舰已经在火光中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