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远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与傅志恒四人带两只白鹤同返永牧州。西入永牧州后,西风晚、北辰灿各回自家,与母告别,傅志恒前往南宫府,看望任平生母亲,因为南下四人约好时辰从南宫府外出发,因此瑶琴也打算跟着傅志恒去南宫府,就在这时,一群人忽从身边涌去南边,瑶琴看了一眼,忽然说道:“远公子,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入永牧州的。”
雍远道:“当然是凭借通行牌。”
“这个谁不知道。我是问,他们的通行牌从何而来?”
雍远忽然一怔,心道:“他们若是良穆都辖下百姓,应该早已被安排住处或早已入城,可若是他城百姓,又如何能有良穆都或永牧州的通行牌?”这才猜出缘由,道:“永牧州中的百姓将自己的通行牌给了他们?”
“不仅是永牧州百姓,凡是已经入城的百姓,通行牌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若是能换不少钱,谁会拒绝呢?你或许还不知道,现在城外百姓都说‘城里现在已经住满了有钱有势的人’。”
雍远追问:“城中早无空闲房屋,他们是要去哪?”
“四玄门设立在雍府,而它的东南西北分别是东方府、南宫府、西风府、北辰府。这五府多少还有些空房,只是普通百姓若没有合适的理由,断然不敢‘碰碰运气’,他们又是从这往南走,你说会去哪呢?”
雍远眉头紧皱,快步跟上来了那群人,傅志恒、瑶琴自然跟了过去。
只听人群边走边说:“南宫小姐大开府门,接纳无家可归的人,我们也去碰碰运气。”“可是四玄门在永牧州何等地位,咱们怎么敢碰这个运气?”“他们不会不收留我们,想那御兽门的任平生那般人品,南宫府都能收留他的老母亲,何况我们这群无辜的无家可归者呢?”“这是当然,南宫府可是明辨是非的地方,南宫小姐若是得知了任平生大肆宣扬谣言,恩将仇报,肯定马上会赶走任平生他娘。”
雍远终于确信瑶琴能听到他人心声,叹道:“有的人说天上是恶人,有的人却说天上对九牧有恩,不过,后者中又有多少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人心之尘竟已至此!”忙将长辈嘱托转告瑶琴:“两位位城主其实相信你所说的话,只因眼下局势晦暗不明,不敢让太多人知道你看穿人心的事,同时,他们还千万叮嘱,如果你看出了修为较高的人的所思所想,那一定要小心,你所得知的,很可能是那人想要你得知的。南下之后,若是调查无果,前往天魔域的事你们四人可自行定夺。”
瑶琴听得此言,这才释怀不少。
说话之间,众人已到南宫府外,那群人便开始叫嚷:“快请南宫小姐出来,我等要在南宫府借宿。”家丁听得,赶忙进去禀报。片刻之后,西风晚、北辰灿也告别完母亲,赶来汇合。
不久,南宫晴走出,得知人群要借宿府中,便问家丁:“府中还有多少空房,他们又有多少人?”
“这里大约有二十几人,小的算了算空房,若是他们挤一挤,勉强可以住下。”家丁说罢事实,再说担忧:“可是他们都是市井之民,住进来后,南宫府恐怕再难安宁,况且此例一开,日后会有更多人前来,到时如何收场?”
“他们无家可归,来此求助也是被逼无奈,就应了他们吧,日后就算有人前来,南宫府业已住满,我们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说完,南宫晴转身正要入府,却听人群有人道:“府中还住着不相干的人,南宫小姐何不腾出那间房子?”
听了这句话,南宫晴走来问道:“你在说什么?谁是不相干的人?”
那人“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南宫小姐锦衣玉食,自然不用风餐露宿,若是在城外流落一两日,什么样的消息会听不到呢?”
南宫晴正要追问,西风晚走了过来。
南宫晴稍有惊疑:“师姐?”却忙改口:“晚姐姐。”
西风晚道:“师妹,你的同情,恐怕会落得鹊巢鸠占。”
“可府中的确还有空房,与其闲置,不如帮助这些穷苦人。”
“虽然你是好意,可如今南宫府只剩你一个姑娘家,你这样做,定会惹人闲言碎语,他们岂能不知,可他们依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一时之间,南宫晴不免难以抉择。
“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就和任母搬去西风府吧,至于南宫府,你雍大哥会派人打点。”西风晚这一席话,正是雍远之意。
南宫晴望向西风晚手指的方向,正见雍远微微点头,身边还有北辰灿、傅志恒以及当日曾和东方朗有过亲密接触的瑶琴。一时有些惊疑:“师姐,怎么今天大家都来南宫府了?”
西风晚先对家丁道:“你去安排任母和这些人的事吧。”才拉着南宫晴的手低声道:“我们要去景明郡协助三位城主。”说罢,告知南宫晴这群人闹事的原因是因为任平生正在四处传播当日的所见所闻。
听完,南宫晴才明白方才那人的言语之意,犹豫一番,却只能道:“晚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又有担心与不甘,急忙补充道:“我……我送送你吧。”其间,傅志恒也已看望过任母。
西风晚笑道:“这一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是该送送。”
“晚姐姐,你这说什么话……”于是,南宫晴与西风晚以及傅志恒、北辰灿、瑶琴一同走上街道,向南而去。雍远则回去处理城中事务。
走了一阵,西风晚道:“师妹,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南宫晴的性格,并不是那种会送人的人,因此,西风晚知道南宫晴有话要说,而她也是。
“我想托晚姐姐打听任平生的下落。”
“师姐记下了。”西风晚答应一句,再问:“师妹,那这段日子你有何打算?”
“除过照顾任平生的母亲外,别无打算。”
“那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我是说,你和东方师弟的事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如今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终于可以忘我地投入到阵法之道,我断不会再去打扰他。”
“这就是你糟践自己的原因吗?”西风晚也猜到,当年东方朗是因为南宫晴而不愿修道,质问一句后再苦心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任平生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都不知道,你真地要意气用事吗?”
“我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糟践自己,他曾经……他曾经救过我。”南宫晴本想说自己已和任平生有肌肤之亲,可终究难以启齿。
“他救过你,你就要以身相许吗?报恩的方法多的是。”
“晚姐姐和我相处时间尚短,可能还不了解我。”
“你和任平生不也是相处日短?”
“我知道,可我的性格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幸福,自然不敢奢望情爱。”
“你这个决定任平生知不知道?”
“这件事由我决定,他没有选择。我这一辈子反正也是浑浑噩噩了,这样至少可以让他不用牵挂母亲。”
“哎,若是我能将天赋分你一半这该多好。”
南宫晴停下脚步,看向西风晚:“晚姐姐,你说什么?”
“这样,你便可以和我一样踏上修道路,说不定也会和我一样,不用为儿女情长的事烦扰。”西风晚之言也是大多修道者的一个缩影,他们追求的是普度众生。然而春秋易逝,精力有限,为了像上古三贤那样名传千古,他们只能将儿女情长抛诸脑后。当然这一切有一个前提,意中人可望不可求。
“我也想叫你一声师姐,可有的事天生就注定了,只能认命而已。”说罢,南宫晴郑重道:“晚姐姐,一切小心。”
南宫晴略作收拾,搬往西风府,替任母整理好床铺后,任母执意要当面向主人家道谢,带她去见西风老夫人。南宫晴扶着任母来到厅前,还未进去,任母已在门外控背躬身道:“老夫人容身之恩,老身在此谢过。”
西风夫人连忙扶起:“任夫人无须如此。”说着连忙上前拉着手请任母到厅中坐下。
坐下后,任母又道:“若不这样,我心中实在不好受,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说些感谢的话。”
西风夫人道:“无论天南地北,九牧人同属一家,任夫人不必见外。况且,我那女儿冒昧相请也有私心。如你所见,她又外出做事,此事我虽然同意,可天下父母一般同,我难免日夜挂念她。她请夫人来此,也想让您陪我说说话。”
西风夫人几句话,顿时将她和任母的关系拉近许多,此后一段时间,任母的确也在此处度过了一段安逸时光。
南宫晴见两位长辈分外亲热,更互相说起体己话,也觉心下安慰。
雍远回到四玄门,下令:“传下城主令,出城者可以不带通行牌,但若是带有多个通行令牌,赶出永牧州,永不得入。”立有弟子奉命而去。
雍远坐下,思量道:“到底是谁受了天魔蛊惑?”这一思量,瑶琴的话回响耳边:“但能看到无数火光。”不由想起前人的谆谆教诲:“邪恶道比正义道更容易修行,同样威力的功法,邪恶道也更容易施展,但一旦修行邪恶道,哪怕只是施展过邪恶道,它就会在修道者的身心留下不可抹去的烙印,不但会影响与天地之道的共鸣,还会吞噬污浊人身心的清明,从此,施展或修行功法之际,都要分心压下邪恶道的影响,因此,有这样的烙印存在,要想凭借正义道提高修为,几乎没有可能,相反,稍不留神,就会迷失自我,妄想夺天地造化于己身,最终为邪恶之道所制,身不由己地与整个天地为敌,最终,万劫不复,永难回头!”
雍远望向心府,思量道:“既然邪恶道这么可怕,当日育芳郡中,刘渊又是怎样做到用邪恶道帮助众人逃出生天?二师父、景城主也都动用过邪恶道,他们的道心是否依旧?听说原城主、寒门主、水芍药也曾施展邪恶道,他们又怎么样了?”
雍远正忧愁之际,忽有弟子来报:“大师兄,商贩都说,眼下九牧乱,已决定不再来往买卖,恐怕过不多久,街市上将只剩买者,不见货物。”
“发动百姓,生活必须之物,自给自足。”那弟子领命去了。
雍远开始翻看上古书籍,才看几页,又有弟子来报:“大师兄,城中粮食已有紧缺之象,需尽快从他城周转!”
“永兴粮行本有印信,请其前往海慕滨借粮。”
那弟子问道:“那粮车出入,是否要检查其中是否夹带通行牌?”
“嗯?”
“大师兄,要是检查,太过麻烦,但不检查,通行令牌还是会出去,粮行的营生也属生意,生意人重利,这也不得不防。”
“粮行本就是门中弟子的亲属开办,我们应该予以信任;如今门中弟子人手不够,我们也只能予以信任。”
“是!”那弟子领命去了。
片刻之后,又有弟子来报:“大师兄,城中有好几处发生争抢房屋的事。”
“前面带路!”雍远便与那弟子前往事发处,路上,弟子告知雍远是当时有人卖了房屋,如今又觉得卖的贱了,要让对方再补上许多,不然就要住在其中。
等走过几条街道,已到事发处,果见前面有两拨人相互吵嚷,一个个面红耳赤,雍远上前问:“当时你们将房屋卖给了他们?”
那家人回:“是。”
“现在你们觉得房屋应该理应价格更贵?”
“当然。”
“现在你们是无家可归?”
“那倒不是,只是现在的家在远宾郡,我们有些水土不服,因此想要回来。”
“既然如此,你们可用原本卖房得来的钱财将这房屋买下一半,继续住在其中。”
“什么?远公子您没说错吧,怎么只是一半呢?”
“人无信不立,是你们说,当日已将房屋售卖,这房屋自然归属他们,又是你们说,房屋价格理应更贵,一样的钱财怎么不是买下一半呢?”
那家人听罢,怒气冲冲,口出不逊:“早听远公子偏袒外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我们无话可说,唯有听命而已!”
那弟子劝道:“这位大哥,若不是少城主如此,你们在永牧州岂有立足之地?他这样做合情合理,你们怎么反有怨言?”
雍远道:“既然听命,那就请给钱吧。”
那家人没想到雍远竟然要看着这件事了结才肯罢休,只得实言:“钱财已被我们用来在远宾郡购置家产,此时并无钱财……”
雍远道:“好,我也不逼迫你们,近来永牧州缺少人手,你们这一家子可酌情抽出几人,帮忙从各地转运粮食,如果答应,这钱可由四玄门先替你们付了。”
“我们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苦力啊……”
雍远肃容道:“每个人都理应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无论好歹。去四玄门报道吧。”说罢,给那弟子道:“类似事情,都如此处理!”
雍远回返四玄门,还不等入府,又有两名弟子到来:“大师兄,城中人满为患,又都互相议论近来传言,更有甚者,还因意见不合,大打出手。”“而且,因为物资紧缺,咱们的城民都很排斥良穆都百姓,有的只是心生不满,有的却已经在风言风语了。”
雍远回望人山人海的街道两旁,道:“甚嚣传言,如飞流之水,若听之任之,成城众志必将溃散,为免传言决堤成灾,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写下一些上古事导人向善,凡是犯了过错的,就惩罚他们在城中宣扬上古动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