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西无名跌倒在地,头巾对他说出这句话,他语气决绝,丝毫不同平日里那个呆呆的头巾。
“喂……”眼镜略有慌张的拉拉他的袖子,他注意到锤子的脸色很难看。
头巾一改常态,面对昔日老大的注视,他选择坚持自己的本心,头巾转过身看着锤子,两人目光交汇,一方是雾气中闪烁的星辰,另一个眼睛里只有燃烧着的无穷火焰。
眼镜后退几步:“沫己说如果这次任务失败我们会收到很可怕的惩罚……”
四下很安静,夜月冷冷,松林孤茔,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一场意识与观念的冲突注定无法避免!宝贵的友谊也将一同出现裂隙!
两人默契的忽视了眼镜,头巾面色不改:“我想放他走。”
锤子还是皱着眉,苦着脸,他好像永远披着一张成熟的面具,惹人厌烦的面具下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性格?
“凭什么?”锤子问。
“我们是坏人,我们犯过很多错事,我们抢过劫,抢劫的时候我们老是希望抢很多的钱,可是我们只能勉强温饱,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头巾回答。
“你不喜欢杀人?”
“对。”
“为什么不喜欢?”
“为什么要喜欢?”
受伤濒临昏迷的西无名靠着一颗松树,他看见眼镜的眼里流出了震惊。
也对,谁会想到平时只知道吃饭睡觉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眼镜看着头巾,头巾感受到他的目光,于是回头迎过去——
眼镜慌张的躲开了,在那个回避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头巾总是沉默,在老家如此,每次和锤子眼镜抢劫的时候他都是放风和迷惑的那个,他从没学着锤子对自己的老乡扬起铁锤,当自己的老乡挥舞着镰刀想他们跑来时头巾也是最先跑路的胆小鬼。
他不如锤子发狠勇敢,也不如眼镜可以准确判断出哪个路人值得抢劫哪个应该回避,虽然在头巾眼中他们都是和他们一个模样的人们……他沉默,他一直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会在两人受伤时给两人递上毛巾和水,他从不抱怨,他只是时常幻想未来有一天自己可以每天享受整只的猪头肉和猪耳朵……
从头想想,眼镜还不知道头巾的真名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和他们混在一块。头巾和眼镜见到的千千万万普通的农民一样,总是沉默着将自己的欢喜藏在心里,总是默默的支持自己的朋友不计回报,总是幻想着那看似可怜可笑的温饱生活。
他沉默如黑夜,他渺小如尘埃,他和千千万万的枯燥乏味的普通人一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算少,就像一碗米饭和另一碗米饭没有什么不同。
眼镜的思考被一声叹气打断,松林中传来一阵树叶的刮擦声,眼镜抬头看去,发现西无名正一瘸一拐的挪动,他目送西无名踏上大路,然后再看着他跌倒。
“他要走了。”眼镜自言自语,可谁都知道这绝不是自言自语。
锤子看着固执的头巾,他的嗓子有些不舒服:“你以前不是很听话吗?为什么这次……”锤子被自己的痰呛到。
“人总不是永远都要听别人的安排,我们也从来不靠‘赐’活着。”
头巾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
锤子咬牙坚持:“你下定决心和我作对了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听沫己的话。”
“违抗她的后果你明白吗?”
“不明白。”头巾摇头。
“你不怕?”
“怕,我怕得要死。”眼镜盯着头巾的脸,他知道头巾没有说谎,他脸上的肉正颤抖。
“那你还放他走!”锤子忽然大吼,他的眼睛充满血丝,活像一个复仇的野兽,“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要靠她才学到这一身本事!”
头巾很明显被吓了一跳,面对锤子的逼问他的身子向后仰去,可他终究没有后退。
头巾想了一会,看着锤子走近,他贫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杀人是不对的。”
“沫己叫我们杀,就去杀!杀了他,我们就可以学到新的东西,我们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杀人是不对的。”
“抢劫还是不对的呢!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跟着我们!”
“我没有选择,我只想活着。”
“那你怎么不去替人做长工!那样也是活着!你只是想不劳而获!”
“对,我不劳而获,我也想有尊严的活着。”
“你和我没有区别!”
“可我不愿杀人来满足自己的生活。”
“你已经抢劫了!”
“可他们毕竟没有死。”
“你已经是个罪人!你已经和他们永远的不同了!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活的更好一点!在这个罪恶的世界里充满恶意的活下去!”锤子揪住头巾的领子,力道之大已经把头巾从地上拔起来。
眼镜有些慌乱:“现在他都走了,我们不如回去看看沫己怎么说,万一没事呢……”他还未说完,就被锤子狠狠瞪了一眼。
眼镜低头,不说话了。
锤子放开手,头巾失去重心和西无名栽倒在同一颗松树下。
“沫己说,如果西无名没死,我们就得死。”锤子宣布了这件事。
听了这话的眼镜猛地一窜抄起武器:“那我们快去抓他啊!你们两个也别冷着脸了……”
锤子没动,甚至索性坐在地上,原本苦闷的脸上现在满是嘲弄:“去吧,能追回来我跟你姓。”
头巾畅快的躺下,夜晚的松枝有着淡淡的绿色,还时不时散发着松油的香气,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放牛时路边也有这么大的松树。
眼镜仿佛大祸临头一样破罐子破摔郁郁寡欢:“现在我只希望沫己是个明事理的人!”
锤子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得浑圆:“啥意思?”
眼镜呆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