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的使者杨弘抵达了陈国。
而最近这段时间,刘俭的军队并没有与西凉军发生冲突。
上一次的斗将,胡轸失败了,吕布也失败了,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西凉军与并州军的士气也因此跌到了历史最低。
再加上刘俭用牛辅和华雄作为人质,在城头上诈以斩首之法,迫使胡轸有气没处使,最后在城下吐血掉马。
西凉军如今已经撤兵五十余里,远离了阳夏城,依照刘俭和沮授的判断,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攻打过来了。
与此同时,刘俭还得到了消息,说是袁术终于出手,开始针对袁绍使出了杀手锏——袁基的信。
虽然袁绍接下来采取了很多手段将局势逐渐向着自己的方向倾斜,但刘俭知道这一局终归还是自己赢了。
就算是袁绍重新掌握了主动,取回了优势,但是附加在他个人身上“天下楷模”的金身已经破了。
天下楷模这四个字,在真正有大忠大义的清流人物心中,是不允许有丝毫玷污的。
不管袁基的死到底与袁绍有没有关系,从今往后,这四个字却再与袁绍没有关系了。
当然,身为汝南袁氏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俊杰,袁绍在衣冠巨室、望族豪门之中的影响力依旧。
但这份影响力,只是针对他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出身,原先那个被袁氏打造成天下俊才领军人物的加成,不会再有了。
这一次事件的结果,刘俭自认为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今,不论是董卓方面,还是袁绍方面,都不会再有心情与自己交手,而刘俭虽然也有所损失,但是陈王刘宠所遗留下来的兵将,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现在的他,只需安心待在阳夏城,以静治动,等待董卓与袁绍的行动便是了。
不过,刘俭本以为最先抵达到他这里的使者会是董卓的使者,但是万万没想到,董卓的使者没有到,袁术的使者反倒是先来的。
毕竟那封书信是刘俭交给袁术的,故而杨弘来了,刘俭还是非常热情的召见他。
身为袁家子弟,袁术和袁绍的行为方式完全是两种风格。
袁绍虽然心中也颇为奸险,可在大面儿上,袁绍为人却是慷慨忠义,仗义疏财。
但相反的,袁术这个人虽然出身高贵,但心胸就过于狭隘了。
在出手方面远没有袁绍阔绰,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吝啬。
杨弘这一次代表袁术出使,所带来的礼物可以说是极为寒碜。
论及贵重程度,尚且不及刘俭赐给手下一名将领的赏赐厚重。
在看过了袁术送来礼品的礼单之后,刘俭缓缓的将那份简牍合上。
他在心中长叹口气,暗道:
这是真抠啊。
但即使如此,刘俭还是热情的招待了杨弘。
因为他也想看看袁术派遣杨弘来,到底是想与自己商一些什么事。
宴席之中,杨弘向刘俭表达了袁术的两点诉求。
第一件,袁术希望刘俭能够站出来,站到他袁术这一面……帮袁术证明当初那封信确实是袁基托付刘俭转交给袁遗的。
刘俭一听这个,当场拒绝。
“杨主薄,那封信当初确实是我士纪兄派人从雒阳带出来,并托付于我转交于袁伯业的,但那封信的内容我却没有看过。”
“当初也只是因为益州距离我冀州实在太过遥远,且蜀道难于上青天,这关山险阻的,派人送一封信过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有负是士纪兄所托?”
“公路与士纪乃是同父同母所出,正是兄弟亲情血浓于水,故而我才擅自做主,将这封信转交给了公路,希望他能够帮忙从江南派人沿途看管,顺江逆流而上,带入蜀中,交与袁伯业。”
“只是我这个人呢,就是太过于轻信于人,好好的一封给袁伯业的书信,公路为什么要擅自拆开?如今惹下了这么大的事端,我岂能站出来替他做主?谁知道那封信经没经过公路篡改?”
刘俭的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
但只要是个明白人,就都知道他这分明是扯淡。
明明就是想挑拨离间,到头来还要装委屈,你说气人不气人?
可偏偏人家做这事之前就已经想清楚怎么办了。
人家现在就是占着理呢。
说实话,人家刘俭跟这事儿没有关系,他就是个带传书信的,你想让人家背锅,人家凭什么跟你一起背。
其实,袁术在派杨弘来之前,阎象和杨弘就针对这事儿对袁术做出了建言。
他们觉得刘俭肯定不会接袁术这一茬。
但袁术这个人有一个毛病,他觉得是自己身为四世三公之后,是天生的贵人,袁基死后,他就是袁氏的下一代掌门人。
这天底下的人,只要是有士族身份的人,就应该对他无条件服从,无条件向他谄媚。
故而,袁术在来之前,让杨弘给刘俭带几句话。
其大意就是希望刘俭能够出手帮他。
而日后袁术在扫平了袁绍的势力之后,愿意分出汝南袁氏中的利益进行输送,来帮助他涿郡刘氏成为这个天下间有数的豪门贵族。
甚至就算是帮助涿郡刘氏继承某些特有的经学传承,成为阀阅之门,也不是不行。
但问题是,袁术现在提出的条件,若是在太平盛世,或许对刘俭还有些吸引力。
但是天下既然已经进入群雄逐鹿的模式,依靠变成阀阅之门垄断知识传承,进而收编门生故吏抢占资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种旧有的垄断传承体制,就是刘俭在下一步,要完全破除的。
袁术现在拿这个当诱饵来钓他上钩,刘俭怎么可能会答应?
时代已经确定是在进步的,但袁术依旧墨守成规的想死守在旧有的体制当中……刘俭断定,将他从这个世间彻底淘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反正不论杨弘怎么说,刘俭就是不答应。
眼看自己这套说辞没有用,杨弘只能向刘俭说袁术的第二个诉求了。
“听闻袁士纪之子,现在使君处?不知可有此事?”
一听杨弘说起了袁宠,刘俭的心竟然少有的有些紧张。
他仔细的打量了杨弘几眼。
“不错,我收养了,在邺城,怎么了?”
杨弘恭敬地对刘俭说道:“袁氏宗主之子,客居在使君府上,我家袁公有言,袁家之子真是有福气,能在危难之时,承蒙使君收留,使君对于袁家之恩,袁氏中人永不敢忘,袁士纪与我家袁公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孩子也就是袁公从子,血缘最亲,杨某今日来此,还请使君能够送还袁家之子,由袁公代为收养照料。”
此言一出,就见刘俭的表情瞬时间就变了。
他上下打量着杨弘:“宠儿乃是士纪兄托付于我的,我已经收他为义子,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刘俭的儿子,岂能轻易交付于旁人?”
杨弘道:“昔时袁士纪在雒阳中为九卿,受董卓挟持,一家人命悬一线,故而将幼子托付于使君代为收养,此为正理。”
“但这孩子毕竟是袁氏中人,如今既已得脱于难,自当由袁氏中人抚养,这也是正理。”
“使君此刻若是不将孩子交还给袁公,那杨弘就实在不知道使君所图者为何了,而天下人恐怕也不会知道使君所图者为何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犹如触动了刘俭心中的一根弦。
就见刘俭缓缓地眯起了眼睛:“杨君是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杨某只是据实陈述。”
“好一个据实陈述!”
刘俭突然发怒,重重的将手中的筷子放在桌案上。
那用力极大,筷子一下子被震的飞了起来。
杨弘没有想到,刘俭居然当场就对他翻脸,顿时是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现在的刘俭也是一方霸主,也是大汉朝的名将,手下数万精锐。
说句并不夸张的话,他这样的人物,只要稍一发怒,便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杨弘此刻虽然占了理,但毕竟是身在刘俭的地盘,只要是一个不小心,刘俭就能让他脑袋搬家。
一旁一直陪宴的沮授看到这番场景,急忙站出来当和事佬。
“主公,您这是喝醉了呀?”
刘俭眯起了眼睛,笑道:“是有些醉了。”
沮授笑着回头对杨弘拱手道:“左将军近日来屡屡征战,身体疲乏,更兼久不饮酒,今日这醉的就有些快了,还请杨君见谅。”
杨弘也不是什么风骨硬朗的人物,适才被刘俭摔筷子那一下,弄得有些心惊胆战。
眼下有沮授当和事佬,杨弘自然是借坡下驴,唯唯诺诺而退。
杨弘走了之后,沮授看向刘俭。
“主公适才是故意吓他的?”
刘俭无奈的笑着。
“不吓吓他不行啊,要是这么继续再谈下去,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且将他诓退,然后我再好好想想,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在有了方法之后,再与彼商议。”
沮授拱手道:“主公想的周全,只是此事摆明了就是袁术给主公设的一个套儿啊。”
刘俭点了点头:“这是袁术之计,我自然是明白的,他想要回宠儿,用此子当袁氏家公,挟从子以令袁氏全族,倒也是好算计。”
“我若是不将宠儿交还给他,只怕回头天下之人皆会说我居心不良,对袁氏有所图谋,这对我的声名恐未免大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