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来了冀州,成为了冀州北牧使,依照刘宏在世时的意愿,他本来是想用卢植来看住刘俭的。
但刘宏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的是,卢植对刘俭的期望居然如此之大。
大到他身为刘俭的老师,居然甘为其附翼,愿意在冀州支持刘俭,全心全力的帮助刘俭治理冀州,甚至帮他的徒弟出谋划策。
虽然刘俭依旧是南冀州牧,但随着卢植的到来,刘俭实际上已经取得了治理整个冀州的权限和资格。
他的下一步计划,还是要将在冀州南部治政的所有经验,整体照搬复制,统统活用到冀州北部的郡国中去。
不过在那之前,先要完成卢植的设计,以两位州牧使联名召集的名义,请冀州境内的五位诸侯王来邺城议事。
诸侯王原本在地方是空壳子一般的存在,但却因为顶着一个王冕,在身份上却颇显尊贵,他们一直受到地方刺史和太守的监管与限制,因而日子很不顺心。
而刘宏授予诸侯王开府之权,使得他们整体都翻了身,可这翻身翻的有些不同于旁人。
刘宏办事,后面蕴藏的自然都是算计与阴谋。
开府意味着诸侯王可以招募自己的幕僚以及官员,但问题是,招募官员是需要委以职位执政的。
但大汉朝所有诸侯国的政权,都在一国国相和他们属官手中,刘宏虽然授予诸侯王开府之权,但却没有言明分国内的政事与诸侯王。
所以这些诸侯王开府执政,在本质意义上就是一个笑谈。
没有实际的执政地域,也有没财权收入。
但有一项权力,刘宏没有剥夺。
那就是可招募属于他们自己的诸侯王军。
这一点是开府之后,诸侯王所特有的权力。
可要募兵,偏偏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诸侯王养兵的钱从哪来?
让郡国财政来承担诸侯王的私兵消耗,各国国相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除非他们有那个大病。
因为大汉朝除了边郡的三十六个郡国常年有五千左右的常备郡国兵外,内地的郡国是不设郡国兵的。
至少在天下大乱,诸侯牧守们各自为政期间,就是如此。
在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之后,各地的太守方才开始自己征募兵将,同时各地衣冠望族,也开始设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私人曲部。
但这些都要等到天下大乱之后,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论你是多大的豪右望族,敢明目张胆的设私人曲部,就是找灭族。
诸侯王开府,无法治政,地方郡国也不会给他们养兵的钱,那他们还会不会养兵呢?
他们一定会养!
至少,他们还有封地和属于他们的耕民。
郡国每年拨给属于他们的封地收入,就算是全掏出来也无所谓!
毕竟,等了几百年才重新等来的特权,就算是自己掏钱,也要死死的撑住这个门面。
这是属于刘氏王亲的特权!
诸侯王们可不想让人再瞧不起了!
所以,这就是刘宏的精明和阴险之处。
他给了诸侯王们开府之权,但事实上只是个空壳子,没有执政之力。
有的仅仅只是建立诸侯王军之权。
但刘宏又不让地方财政给他们养兵。
诸侯王每年会从国相那里,得到属于一笔属于他们自己封地的收入。
而这笔原本会被诸侯王用来消费的财货,现在都被他们从自己的腰包掏出来,用在养自己的兵上。
而这支诸侯王们自己掏钱养的兵,则是用来被他们限制地方国相的权力。
国相有政权和财权,但如果管辖地域不属于边郡,就没有建军的可能。
而偏偏如今国内的诸侯王有兵了。
一个有兵的诸侯王,自然会对国相产生威慑。
但偏偏有兵的诸侯王们财权有限,且诸侯王封地的财权,还是通过郡国税收完毕后统一征发。
这就形成了地方郡国和诸侯王之间彼此的制衡。
刘俭当初只是给刘宏一个提案,给诸侯王开府。
但是,没想到刘宏经过了自己的改良,居然把给诸侯王开府这件事玩的这般溜。
而且通过地方郡国和诸侯王之间的牵制手法来看,这上面全都烙印着带有刘宏标签的阴谋。
但是现在,刘俭开始玩阳谋了。
……
五位信使,手持刘俭和卢植两位州牧的诏令,分别去往赵国,甘陵国,河间国,常山国,安平国,去给五位诸侯王送信。
实际上,冀州还有一个中山国,中山国王名为刘稚,家族六代为王,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刘稚没有儿子,且其本人最近已经病重,已然要不行了,没有能力来赴刘俭的这个局,而且等他死后,估计中山国就要被除国,所以刘俭没有找刘稚。
除了刘稚之外,冀州其余的五位诸侯王皆收到了刘俭的邀书。
诸侯王虽然开府,与当地的国相成了相庭抗礼之势,但刘俭和卢植身为州牧,总揽冀州所有的军政民生财权,诸侯王依旧要受制于他们。
冀州境内,只要是有名有姓的人……或者说的再不好听点,哪怕是有名有姓的狗,刘俭和卢植也可以管。
于是乎,五位诸侯王各怀心思的向着邺城出发了。
这些诸侯王中,常山王刘暠和安平王刘续,在刘俭平黄巾之后,都受过刘俭恩情,因此屁颠屁颠的就率先赶来了。
而甘陵王,河间王和赵王虽与刘俭没交情,但多少也都知道他的名声和风评极好,而且大家都是汉室宗亲,三位诸侯王也自然不会与他见外,随之也奔往邺城。
就在五位诸侯王受邀前来邺城之际,邺城方面又前后迎来了两个重要的人物。
一个是受调为护乌桓校尉的黄忠。
而另外一个,则是主动辞官归乡,却来冀州投奔刘俭的徐荣。
黄忠因为功勋卓着,受封两千石的武职,来到此处完全是在刘俭的意料之中。
但徐荣宁可辞官,也要来冀州投奔,这就有些大大超乎刘俭的意料之外了。
虽然当初刘俭将徐荣推荐往张温麾下时,就大概算到了徐荣会郁郁而不得志,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效果居然会这么明显。
哪怕徐荣事先给自己一封书信,让刘俭想办法给他调动一下,刘俭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哪曾想,徐荣直接丢官不做,直接奔着自己的麾下来了。
“使君!”
徐荣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朗声道:“白身之人徐荣,厚颜自荐于使君麾下,结草衔环,亦无悔也!只求使君收下徐荣吧!”
“孟桐快快起来。”
刘俭亲自走到了徐荣的面前,搀扶起了他。
他一脸惋惜神色的看着徐荣,叹息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好端端的,为何要辞官呢?要知道,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殊为不易。”
徐荣摇了摇头,坚定道:“没什么不易的,徐荣活到快四旬的年纪,方才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昔时满腔热忱,今日早已化为乌有,唉!若无使君这样的英主引领,徐荣此生仕途绝无达成可能,只有跟定能识英才之主,才能一展胸中抱负,可叹徐荣先前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罢,便见徐荣先是举手加额如揖礼,勉力弯腰,做鞠躬姿势,直身后,双膝又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行参拜之礼,后直起上身,同时手聚到了齐眉的地步。
毫无疑问,这是汉礼之中,最为隆重的一套姿势流程了。
他向刘俭行使此礼,乃是认主之礼。
从今往后,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徐荣就不再是属于大汉帝王的军士了,而是成了刘俭的私人家臣。
饶是关羽和张飞,也只与刘俭兄弟相称,赵云和夏侯兰纵为随从,却也未曾行过如此正式的拜主之礼。
看来徐荣这一次,当真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捆绑在一起了。
“孟桐啊,何苦如此!”刘俭伸手,将徐荣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其实,我是一直视你为同僚的。”
徐荣摇头道:“从今往后,主公大可不必再视我为同僚,徐荣便是主公的家臣,从今往后,徐荣鞍前马后,誓追随主公到底!”
刘俭叹息着拍了怕他的手掌,道:“若如此,我此生绝不相负于孟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