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身死,均富的概念在太平道的普通民众中广为流传,如此间接地促成了张角加快起义的决心。
而‘天补均平’的理念,也在太平道教众之中快速的流传着……
非是刘俭多此一举,只是在这个年代,世家望族和阀阅高门对于最高权力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不论是现在的大汉皇帝刘宏,还是承继汉统的大魏帝国曹丕及其后代,都被掌控选人制度的阀阅诸族以及拥有巨大土地量的望族掣肘着。
曹丕为了能够取代汉朝,与天下高门做出了巨大的妥协,以九品官人法的用人制度换取了天下高门和士人对他以魏代汉的支持,九品官人法在某种意义上是察举制的延伸,二元君主制度依旧,皇权在大魏依旧受到掣肘,大权稍不留意便会旁落,一旦摊上一位年幼的皇帝,权力就极易被架空。
在刘俭看来,刘宏的统治确实肮脏,但就算是结束了他肮脏的统治,如果不从根骨上改变望族对最高权力的掣肘,不改变这个制度初衷,一切到最后都会走向原路,同时还会引发比汉末军阀混战更严重的动乱。
不管是曹操,还是袁绍,亦或是什么袁术,陶谦之流代替了汉朝,以时势而论,如果他们要建立新朝,就终需向士族望门妥协,但妥协的代价,就代表最高的统治权力不稳固,还是会被这些蛆虫附骨。
在汉末,对这个腐朽规则进行深度挑战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唯才是举”的曹操,一个是军事崛起,敢于去动“江东望族蛋糕”的孙策。
可曹操的成果最终丧失在了儿子手上,孙策则是直接死于江东刺客之手。
刘俭不知道在这个乱世他最终会走到哪一步,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在自己临死前要改变这一切。
对于望族和士人,既要用之,也要破之!
黄巾之乱,就是破他们的第一步。
被削弱的不应只是刘宏皇权,望族高门也一样要被削弱之。
……
如此,新年刚过,张角便开始准备提前起义了,他将起义的时间提前了几个月。
所谓擒贼先擒王,对于张角而言,不论在地方各郡的准备工作有多么的充足,都比不上在雒阳将大汉皇帝一击毙命。
于是,在雒阳的暗杀工作开始了。
黄巾军中,荆州、扬州的总指挥马元义负责筹谋在雒阳城的起事工作,具体时间将提前到一月份。
年关过后,便开始动手。
中常侍封谞,徐奉,以及太平道在禁军中的内应,准备在宫内起兵。
……
而年关佳节的前夕,有人提前向刘宏举报了太平道了。
这个人就是刘俭。
他有唐周提供给他的讯息,可以随时向刘宏检举揭发。
此刻,西园之中,刘焉,刘俭,吕强,张让,赵忠五人,正站在刘宏的面前,承受着皇帝的滔天怒气。
“啪!”
刘宏重重地将手中的简牍合上,眼中布满了血丝,气冲牛斗。
“德然,你这份奏报属实?那唐周现在何处!”
“回陛下,臣昔日曾与唐周在府中坐而论道,他对臣颇为信任,今日晨间臣在府门前发现了唐周派人暗中挂在臣府门上的这份简牍,当中细数自己与太平道之罪状,只是其人此刻并不在雒阳,”
“想来他是畏罪潜逃,或恐遭到太平道报复因而遁走了,此事臣不敢过分宣扬,只先来禀明陛下!陛下,若唐周此言属实,怕是近日之内,太平道就要开始行事了,雒阳城是他们起事的首要之地,陛下当谨慎防范!”
话还没说完,便见刘宏突然爆发了,他将简牍直接冲着张让扔了过去。
张让吓了一跳,却不敢躲避,只能是任凭着那份简牍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很疼!
“封谞,徐奉,这都是你们的人!看看你们的人,好好看看!这就是朕的忠臣内侍!”刘宏冲着张让暴怒地吼叫道。
刘宏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封谞和徐奉这两位中常侍都是他下旨亲自任命的,他们两个人虽与张让是同僚,但张让却没有撺掇他们造反,这事如何能怪张让?
但皇帝现在心中有气,他想发泄没有宣泄口,在场诸人,也只有张让和赵忠才能承担的起这个重任。
皇帝总不能拿简牍去砸刘俭和刘焉吧?
“陛下息怒,太平道在大汉布局多年,不但是渗透了宫廷,亦还渗透了禁军,地方官宦士族之中,被其渗透着想来更是数不胜数,当务之急,是先平定雒阳之乱,保证雒阳不起兵变,然后再汇聚诸军,向地方征伐!以平祸事!”关键时刻,刘焉还是老成持重,能为刘宏进献金玉之言。
刘宏喘着粗气,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当务之急,该当如何?”
张让急忙道:“陛下,臣请命带领禁军,按照那唐周所列的名单前往剿除!”
刘焉却道:“不可!”
刘宏喘息着粗气,看向刘焉,尽量让自己平静:“皇叔有何妙计?”
“陛下,事关重大,虚实未定,且不论唐周此言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张角在诸州布局多年,手下教众数十万,在雒阳之中,还会不会有唐周所不知之人,皆不可知,”
“万一按照名单抓了这些人,引得其他暗藏之人未尝献身,如此岂不埋下祸患?”
刘宏仔细地思量了一会,恍然道:“皇叔是想欲擒故纵?”
“正是!”
“好,好,德然。”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俭站了出来:“臣在!”
“雒阳诸军属吏,皆有可能被太平道渗透,唯独你的越骑营刚刚轮换诸属吏,朕颇放心,此事就全权交给你办!务必将太平道在雒阳诸人全部挖出来,可否?朕会通知光禄勋,让他全权配合与你,不论是三署郎还是羽林郎,皆可配合你,如何?”
“喏!”
“皇弟,朕能相信的,寥寥数人,勿要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雒阳城中的太平道,臣绝不放过一人!”
……
……
年关一过,马元义开始迅速在雒阳城中联络太平道诸人,他们的目地是毕其功于一役,打算在一月十日的戌时,让在雒阳北宫中的宦官与禁军作为内应,打开十二城门中在南边的四门,并在诸城门处放火扰乱皇宫,同时再让宦官和禁军在宫内行刺。
而马元义则是集中太平道安插在雒阳城内所有人手,在雒水附近汇聚,待见城门处火起,便一举杀入,接应己方在北宫的内应。
待北军五营或是光禄勋下属诸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或已经斩下了皇帝的人头!
……
……
起事当晚,马元义将雒阳城中安插的太平道精锐,包括太平道多年来安插在城中的内应全部聚集于南郊的里坊。
雒阳南郊之处除了里坊之外,就是洛河,稍后过了浮桥,这千余黄巾就可以直冲灵台,打下平成门,随后杀入南宫通过甬道直指北宫西园!
之所以是这样布局,是因为雒阳北宫乃是刘宏以及内功女眷的安居之地,羽林郎和三署郎拱卫森严,若是从北面的邙山直接杀入里坊,再去打夏门和谷门,防御甚众,实在是很难突破。
况且皇宫内有他们的内应,就算是从南面绕点远,只要能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也不会耽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