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俭事先已经打探好了公孙瓒上任的日期,估计就在这三五日间会到,于是他置办了礼物,又招呼了张飞和简雍,让他们和自己一同迎接。
如此,四个人带着一众随仆,往东北方向的官道而去。
正常来讲,公孙瓒从辽东方向来涿郡,期间肯定还会停留在他的故乡辽西郡,回家省亲拜会尊长后,再往蓟县见府郡,最后成行于涿县。
“从蓟城往这里来,地势平坦,西高东低,除非走拒马河水路,不然他们八成是走固安的黄土大道。”简雍非常自信地对刘俭说道。
“宪和为何如此肯定?”
简雍满面得意神色,开始眉飞色舞地吹嘘。
“我虽没有见过那公孙县君,但听阿俭形容,知此人虽是庶出,却性格高傲,目无余子,似此等人物前来上任,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走水路来,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公孙瓒出息了,当了个千石县君!”
说罢,简雍显摆似的看向张飞:“张贤弟,你觉得为兄说的可对?”
张飞懒得搭理他,反倒是询问似的望向刘俭。
刘俭细思片刻,点头赞同。
简雍的思路很正确。
公孙瓒因为出身的问题,一直被辽西公孙氏慢待,族中的好资源根本就轮不到他的身上。
如今苦尽甘来,他终于一步一步的摆脱了庶子的桎梏,向着大汉上层精英的阶层迈进,其压抑的内心得到释放,自然是不会低调的。
不敲锣打鼓,鼓角震天的满哪宣传,已经算很有涵养了。
“如此,我们就到拒马河边上的要道扎营吧,在那里等公孙伯圭到来。”
张飞道:“我安排人去寻个好地方搭毡帐!”
张飞家的庄上养了不少徒户,这次迎接公孙瓒,张飞也带了几名随行的仆役。
说是仆役,实际上却是保镖。
刘俭和刘备家来了五个人,五匹马,一辆装财物和礼品的车,简雍家贫,只来了他一个人,零匹马。
张飞则是领来了十个仆役,十一匹驽马,还有一辆承载日用品的牛车。
别看张飞年纪小,又是屠户出身,可其父母可是非常支持张飞与刘俭这样的子弟结交。
那可是卢植的弟子——文化人儿!
刘俭干啥,张家都舍得跟着花!
张飞派手下人在密林旁寻了一处靠近拒马河的地方搭建毡帐,然后又安排一众仆役分为三组,在附近数里内清查。
至于问清查什么……好吧,在汉代野外露宿的环境和后世不一样,什么山贼草莽暂且不提,就说野兽吧,绝不是什么稀罕物。
虎、狼、豹、豺这种猛兽,这年头出门真是说碰上就碰上,出远门若是成群结队还算好,若是独自一人出行,又不巧在外碰上猛虎和狼群,真就是必死无疑了。
特别是夜间,扎营前一定要查探营地周围,因为野兽都是在夜间出没。
一行人在拒马河边休息,不一会天黑了,外出巡查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张飞遂招呼手下人生火烧粟饭,还命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猪肉干,分与众人果脯。
《汉书燕刺王刘旦传》中写‘厕中豕群出,坏大官灶”‘厕,养豕溷也’。
这个时期的猪肉已经从食用变成了积肥工具,高门或是士族一般选食肉是不吃猪的,而牛寻常情况不敢杀,所以有层次人的肉食,依次为‘鱼,羊,鸡,狗’。
但这只是针对高门,寻常普通人,想吃顿肉都难,还挑什么猪不猪的,就算是猪肉有腥臊味,也无所谓。
再腥也是肉啊。
刘俭吃了一块猪肉干,觉得有些难以下咽,遂不再吃了。
他转头细数在座的人,数来数去,发现少了三个。
“怎么少了三人?”
张飞大口撕咬着肉干,头也不抬道:“适才派出去探查的人,有一队还未回来,等等就是了!”
刘俭仰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我只是让他们巡查周边数里之地,只要没有虎狼之迹,就可以回来,要不要用这么长时间?”
简雍打趣道:“该不是真的碰上猛虎了吧?”
刘备吓了一跳:“宪和莫胡言,两县官道大好之地,何来的猛虎?”
简雍神经兮兮地道:“这年头,禽兽尚能食禄,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再说这荒郊野岭,莫说野兽,便是鬼魅潜藏也未可知。”
他一脸的阴沉,再加上刻意压低了声音,着实唬的人心里发毛。
刘俭伸手抢过了简雍手中的肉干:“再祸乱人心,你就别吃了,去河边守夜去!”
“玩笑玩笑!我还是老实吃饭吧。”简雍一脸贱笑的从刘俭手中拿回了肉干。
刘备的脸色有点发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简雍吓到了。
“德然,那些人这么晚不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刘俭仰头看看天色,心中也没底。
“天色已黑,此时若分头去寻,对咱们不利,若附近果有猛兽,人的夜视力可不及那些畜生……再等会儿!”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围在篝火边吃饭的一众人都不说话了。
大家都是一脸的严肃,时不时的就有人抬头张望一下,看看走丢的三个人是否回来了。
直到戌时中,也不见人影。
这一下子,大家都坐不住了。
张飞第一个站起身来,问刘俭道:“兄长,还是去找找人吧!”
刘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端端的没了三个人,这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他站起身,来回扫看着在场诸人——除了那走失的三人外,尚有十四人。
“天色太黑,这么冒然行动,不知会遇到什么,或是走兽或是歹人,都说不好……得先定一个主事的人。”
说到这,刘俭看向了简雍,然后冲着他向刘备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简雍推荐刘备为领头人。
简雍‘当即会意:“嗨!这还有什么可选的,咱涿县四虎,一向以你为首,自然要听你的号令了!”
张飞反应超级快,直接对刘俭抱拳:“俺只服兄长,定以兄长为先!”
刘备也道:“德然,主事之人,非你莫属。”
几个领头的少郎君都说话了,那些跟班来的人自是无有不从。
刘俭狠狠地瞪了一眼简雍,却见对方没皮没脸地冲自己笑。
随后,刘俭让人灭了篝火,带着干粮,同时让人将马嘴包裹好,一众人向着西面行去。
按道理来说,若分组搜索,自然效率最高,但刘俭唯恐这十四个人在黑夜中分开,回头再出了什么意外,索性还不如一同行动,关键时刻也好有彼此照应。
刘俭,刘备,张飞等人皆持剑。
在汉代长剑不是谁随便能买的起的,汉初时曾有‘卖剑买牛,卖刀买犊”的说法,足见铁器贵重,特别是好铁打造的剑更是许多士人梦寐以求的珍品。
似刘俭,刘备,张飞这样的家世,拿的也不过是制造并不复杂的四面汉剑,至于那十一名随伴,则是持普通的短刃。
刘周虽然极力督促刘俭和刘备学经,但武技这方面没有落下,汉朝士人习武之风极盛,根本不分什么文人武人,但凡是个人,条件允许,都会习弓马。
特别是边郡男儿,更是视弓马手博为立身之本。
白日间,那三个失踪的仆人就是往西面去探查的,所以刘俭他们也先往西搜寻。
黑夜中,刘俭悄声问简雍道:“适才我让你推举玄德为主事之人,你为何不听?”
简雍的表情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很惊诧:“你不是让我推举你自己的吗?”
“我何时那么说了?”
“你是没说,但你的表情,摆明了就是想啊。”
刘俭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暗中使眼色的时候,究竟哪个动作让简雍误解了?
是自己眼睛有毛病还是简雍眼神有毛病。
“嘘!兄长,且禁声!”张飞突然压低了声音。
“怎么回事?”
“前面有人,冲着咱们来的!”张飞低声道。
简雍抬头望了望黑咕隆咚的远处——一片寂静漆黑,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啊,你小子莫不是在吓我?”简雍大咧咧地道。
“莫出声!”在这种情况下,刘俭觉得张飞比简雍要可靠的多——虽然他只有十四岁。
“张贤弟确定有人?不是野兽?”刘备皱眉问道。
张飞笃定地道:“距离有点远,但肯定是人,若是野兽,看见这许多火把,一定会弄出些动静,俺猜前面有人埋伏咱们!不过他们应该没几个人,不然乘着咱们不备,直接冲过来拿人就是了。”
简雍道:“要不,先把火灭了?”
刘俭道:“且不急,现在灭了火把,怕是对方会觉得我们发现了他们,有所提防……不如就这样慢慢前行,佯作不知!”
随后,刘俭看向张飞:“贤弟,我们在这边打着火把继续假装寻人,吸引对方的注意,你领五个人摸黑绕过去,拿下他们,能行吗?”
刘备和简雍听了之后,吓了一大跳。
这事怎么就安排到年纪最小的张飞头上去了。
刘备还是有担当的,他道:“德然,此事还是交给我去做!张贤弟年纪尚轻,恐怕……”
刘俭没有说话,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张飞。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这一位,是日后赫赫有名的季汉五虎大将之一,能力绝对是顶尖的,虽然此刻尚年少,但刘俭相信几个小蟊贼应该难不倒他。
果然,却听张飞道:“只要兄长信我,飞定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不,最好还是留个舌头给我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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