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几人交手,都有分寸,萧平安对赵无极三人索性就是明目张胆的假打,唯独晏苍然对养泽坤却是不同。一招试过,晏苍然立刻发力狂攻。
众人目光也都落在这两人身上。
十余招一过,众人都是暗叹,这养泽坤当真老当益壮,九旬高龄,竟还有如此武功,面对晏苍然泰山压顶一般的疾攻,守的是滴水不漏。
晏苍然只觉养泽坤双手之间,如同有个巨大漩涡,自己不管什么招式劲力扔进去,立刻化为乌有,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下叹服,他这太极化劲,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当真已是神乎其技。自己看似占据上风,但要想分出胜负,却是难说,而且看养泽坤好整以暇,面色轻松,恐怕还有后招未出。
忽地劲风一卷,一人闪身而至,自养泽坤背后一掌击到,口中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也来学上几招。”却是杨熏炫出手,他出招在前,说话却是在后,摆明了就是偷袭。
彭惟简等人本就定计,要速战速决,击杀养泽坤,事后再推说错手。杨熏炫武功高强,为人更是果决,见晏苍然拿不下,立刻出手相助。
马空群大怒,道:“倚多为胜么!”此人性情刚烈暴躁,平日架真是没有少打。
程斐上前,道:“我与你一对一。”
马空群道:“好!”起身就是一拳。
公羊赞却是暗自心惊,道,这两人出手如此狠辣,莫非他们真要对太平门养老爷子动手?那贼头儿究竟给了老家伙什么东西?哼,既是联盟,对我等还遮遮掩掩。你既然不仁,也休怪我等不讲义气。心中潮涌,手中茶盏却是端的牢牢,纹丝不动。
也难怪他犯疑,养泽坤一门之主,太平门也是数的着的门派。武林各家,千丝万缕,大家出来混江湖,讲的是个规矩。若是平常,就便是翼王府,也不敢轻易开罪武林同道。
杨争光目光阴冷,紧紧盯着养泽坤三人。
一旁赵无极三人联手大战萧平安,正打的精彩。三人有意配合,打的萧平安自己都不好意思。自己一拳打出,三人必有一个出声叫好。“这一招当真精彩绝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内功竟是如此深厚。”“哎呀哎呀,不行了,这一招太过厉害!多谢小友手下留情!”
萧平安自己尴尬之极,全然未留心场上局势。
砦锦发也瞧出端倪,但也选择稳坐不动,只冷冷道:“一意孤行,原来也不过如此!”
晏苍然本是心高气傲之人,眼下两个打一个,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听砦锦发讥刺之言,更觉面上发热。双臂一振,横推出掌。这一招“排山倒海”他十二成力道全发,再无保留。掌风刚起,已将边上一张椅子带翻。
杨熏炫见他肩膀一沉,已经猜到八九,身形一闪,到了养泽坤右侧,单臂一展,直点养泽坤肋下。
两大高手合击,虽未演练,但配合却是妙至巅毫。养泽坤已被逼到墙根,晏苍然迎面直击,杨熏炫却是抢先一步,断他后路。
千钧一发之际,养泽坤身子泥鳅一般一扭,竟自两人之间穿过。
“轰”一声巨响,晏苍然双掌将后墙木板硬生生打出一个大洞。也不转身,反腿踢出,面上一抹轻笑。这一招已经试出养泽坤底细,他内功虽然深厚,但筋骨气力已衰,已不敢与自己正面相抗。
养泽坤双手一封,挡住晏苍然一腿。人自地板上倒滑而出,口中却是笑道:“真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杨熏炫道:“养老爷子真会说笑,切磋而已。”他言语轻松,手上却是连发五招,招招不离养泽坤要害。
养泽坤身子不停,如同有根绳子揽着他腰,拖着他一路向后滑动,笑道:“你们再不出来,老头子怕是不妙。”
晏苍然和杨熏炫都是一愣,杨熏炫随即笑道:“老爷子妙计……”
话音未落,就听一人冷冷道:“全都住手!”声音冰冷,并不如何响亮,却叫人听在耳中,只觉背心一寒。
二楼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人,一袭青衫,挺拔如松,剑眉入鬓,目如寒星。
阚雉阳惊道:“风危楼!”
风危楼道:“哪个再动,莫怪风某言之不预。”
萧平安自是巴不得停手不演,看众人也都住手罢斗,心中暗道,这八奇的名头,当真也是好用。
有八奇之称已多年,比八奇武功更高的,武林中其实不乏其人,但为何这八人能被人尊崇,除却都当壮年,武功天赋不凡,这背景也都是非同小可。而这十余年,八人也都是盛名无虚,不但武功进展神速,为人处世也是锋芒毕露。
楼梯上脚步声响,几人走上楼来,当先一人笑道:“来迟来迟,恕罪恕罪。”
众人看去,都是惊讶。鱼贯上来五人,当先说话的,乃是华山派掌门岳思彰、身后半步是青城掌门甄意融。大洪拳门主洪文鼎和龙虎门门主宁则中并肩,紧随其后。最后一人年过七旬,皮肤黝黑,貌不惊人,走的不紧不慢,乃是福建下九流的帮主陆平仲。
公羊赞哈哈大笑,手里茶盏终于放下,起身拱手道:“岳掌门、甄掌门、陆帮主、洪门主、宁门主,几位别来无恙。”
岳思彰笑道:“晚来一步,只因前面看了半场好戏。”
晏苍然和杨熏炫早已收手,养泽坤道:“哦,缘何只是半场?”
甄意融接话道:“我等半路听说,三缺城北小市桥约战史帮主,匆匆赶去,结果到了人家已经打完了。”
众人都是惊讶,马空群道:“这两个又打起来了?”
公羊赞笑道:“三缺屡败屡战,精神可嘉。”
洪文鼎道:“听说两人乃是偶然碰到,三缺自觉自己都是输在势上,可不是本事不及史帮主。撂下话来,要与史帮主一对一,公平比试,争这丐帮帮主之位,愿赌服输。”
砦锦发摇头道:“史帮主为何要比,他三缺一心要这丐帮帮主之位,可明争暗斗十几年,哪一次赢过史帮主了。他丐帮之中,想也没几人愿意认他这个帮主。”
赵无极道:“史帮主因师徒情谊,始终不肯下狠手,否则这两年,三缺怕已经死上两三回。”
甄意融笑道:“可惜你们都不是史帮主。”
阚雉阳道:“他们胜负如何?”
宁则中摇头道:“这回三缺可是丢大脸了,咱们到时,正看见他从水沟里爬出来。”
洪文鼎接道:“听说就打了三十余招,史帮主占尽上风,三缺被打中三拳两掌,最后更被一脚踢落水中。”
左千寻惊讶道:“占尽上风?”
岳思彰道:“两人武功原本是在伯仲之间,但交手心境截然不同。”
甄意融道:“三缺孤身一人,史帮主身后站着七八个长老。三缺若不是已经理智全无,又怎会约战。”
宁则中道:“总之这一场打过,三缺颜面扫地,以后怕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萧平安一旁听的清楚,心底只觉畅快,巴不得打死了这个老不死的才好。
众人随即寒暄落座,谁也不提方才打斗之事。倒是风危楼瞧了萧平安一眼,道:“一打三,能耐了啊,哪天再跟我比比。”
萧平安灿灿不知如何应对,旁人却都是有些惊讶。风危楼出了名的冷淡孤傲,不爱与人说话,这句话一说,谁都知道他对萧平安另眼相看。能被风危楼高看一眼的人,这船上怕是没有几个。
眼见楼船之上又是一团和气,莘瑶琴急忙遣人扶着三位名士下船。养泽坤拱手为礼,公羊赞更是满脸歉意,亲自送到船下。只是三位贤老,两个真晕,一个也是不肯睁眼。
闲聊几句,岳思彰忽道:“对了,老爷子,听说你入手一物,关系重大,不知可方便一观?”
众人耳朵登时全竖了起来,彭惟简一伙与养泽坤联盟中人,都是暗道,原来这几位,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萧平安愈加奇怪,朝先生留下了什么东西,怎会引得一干武林中人趋之若鹜,一批跟着一批。
养泽坤道:“说重要当然重要,但不相干人等,其实又全无用处。岳掌门也知道,既是秘密,总有难言之隐。养某只能说,与诸位实在关联不大。”
岳思彰道:“如此倒是岳某唐突了。”
甄意融微微一笑,也不出声。
众人本想华山派掌门出面,养泽坤总不能再推托,谁知仍是一般结果,船楼内静了片刻,牛皋道:“老爷子,不是我说,你老也没当我等是自己人。什么惊天大事,至于藏着掖着,就是不说。”
人人都看养泽坤,又静片刻,陆平仲笑道:“养老爷子是什么人,人家吃的盐比咱们吃的饭还多,这么多年,你们谁见老爷子办岔过事?”
南雄泰道:“正是,正是。”
养泽坤神色如常,端起茶盏自顾饮茶。
萧平安心中不耐,侧身望着窗外出神,忽地神色一变。湖面上一船,直奔画舫划来,一人正自后梢走向船头,扬声道:“养老前辈,岳掌门,甄掌门几位,可是在船上么,燕长安拜访。”
岳思彰道:“哦,今日巧了,又有贵客。”
赵无极犹豫道:“咱们可要下去迎接?”
洪文鼎冷哼一声,道:“就凭他灌顶境么?”
彭惟简等人自是多数都听出燕长安声音,面色多是一变,杨熏炫、胡一风、欧阳左安几人,却是朝萧平安看去。
萧平安面色难看之极,右手握住窗框,一动不动。
小船已到画舫之下,他反是瞧不见了。又过片刻,脚步声响燕长安上船楼而来,身后跟着两人,却是沈放与柴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