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忱登时看向了王守。
这话会是谁说的,不言而喻。
王守频频苦笑,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往杜不由身后躲了躲。
林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此在沈忱挥了挥手,敏锐的问:“是不是那几人的身份有点问题?”
沈忱看着她,一时没说话,但看着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孩子们,他便先让王守和杜不由带孩子们出去玩。
这让林溪更加疑惑了。
沈忱随即就拉着她到棚子下面坐下,给她倒了碗热水让她喝了暖暖,才道:“是有点问题,他们先前是官府的逃犯。”
“噗——”
林溪才入口的热水一口喷出,被沈忱这话惊的咳嗽起来。
沈忱连忙起身,给她拍拍背。
“慢些喝,我又不是不告诉你,你急什么?”
“这是我急不急的问题吗?”
林溪好不容易缓下来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忱,道:“真的假的?他们真是逃犯?”
沈忱面色有些无奈,颔首道:“是真的。他们并非本地人,原是几年前起乱子时,从北方那边逃难过来的。是以这里的人不认得他们,他们平素便住在山里,偶尔下山做个生计赚钱,也会卖些猎物换钱,就这样不好不坏的过下来了。”
林溪咽了咽口水,“那逃犯是怎么回事?他们犯了什么罪?很严重吗?”
沈忱道:“应该是有些严重的。”
“什么叫应该??到底是不是啊!”
沈忱思索片刻,坦然道:“一共六人,为首的原是军户。几年前北方战乱,他所在城池被其守城将领拱手相让,以致叛军入城,屠戮百姓。他家人也尽数遭难。后来朝廷虽派人收回城池,到底于事无补,且当时的将领未被严惩。”
“然后呢?”
林溪生出气愤来。
沈忱道:“此人想法子杀了那个将领,还把他的脑袋悬挂在府门外。当天夜里,他便被官差通缉追捕,他逃出城外三十里,不敌被捕。但就在他被判斩首行刑的那天,有原看不惯死去将领的百姓劫了法场,把他救走了。”
林溪:“当时必定很多官府的人,百姓竟然也能救走??”
沈忱道:“不止他们,当地很多百姓都在帮他们躲避官府搜捕,让他们趁乱逃离。那些人的家人都死在战乱中,都是孤家寡人,最后他们落草为寇,一路南下,直至经过这里,在虎鸣山里落脚了。”
林溪听明白了。合着那抛弃城池和百姓的将领不得人心,所以冒出来一个人杀了他,百姓们视之为英雄,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官府斩了他。
林溪同样觉得很唏嘘。
乱世之下,焉有完卵?多的是惨祸发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林溪又问:“那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
沈忱解释:“几年前,县里衙门接了桩报案,说途经虎鸣山时,他的钱财都被抢了。衙门的人对虎鸣山不熟,听闻我进去过几次,我便去了。后来就在山中遇到了他们。”
林溪觉得听起来有点耳熟,“这怎么同虎鸣山传的传说有点像?”
“正是这个。”沈忱说,“当时报案的人是个秀才,经年苦读,做好了要废上数年的准备,因而带了颇多盘缠。不料被同伴发现后,同伴起了歹念,给他下药迷晕他,把他盘缠全都卷走了。”
“后来秀才醒来没多久,遇见了山里那些人,以为是他们杀人劫财,逃离虎鸣山后就去报了案。我接手后发觉他们并非凶手,也无作案动机和时间,问出秀才的同伴,便派人去追。而那些人对山里熟,他们帮忙追回了秀才的同伴。”
林溪听的入迷,“然后呢然后呢?”
沈忱看她跟听话本子里的故事似的,不禁有些好笑,道:“找到时,那些同伴已把秀才的盘缠挥霍的差不多了,还毁坏了秀才的文碟过所。当时刚结束战乱,朝廷管的严,没有文碟过所,秀才去不了京城,也没有盘缠傍身。秀才颇受打击,决定留下赚些钱财再走。”
林溪问:“他现在走了吗?”
沈忱回忆了下,“两年前已走了。我记着那人颇勤勉,学识也不错。若看开了潜心苦读准备,正好能赶今年的科考。”
林溪好奇的问:“他叫什么名字?”
该不会是沈忱日后日后在官场的又一助力吧?
沈忱摇头:“不曾问过,我与他只几面之缘。”
林溪感慨,沈忱这性子,她果然不能指望他往心里去。估计当时帮过后就抛在脑后了。
她道:“传言说这秀才疯了,不知所踪,可见传言是不能全信的。”
传言传言,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沈忱嗯了声,“不过,有这些传言也好。如此便不会有太多人进虎鸣山,对那些人也有利。”
林溪好奇道:“沈忱,你既知他们是逃犯,为什么……”
“为何不报官府?”沈忱道。
林溪点头。
那些人如今好能好好的在虎鸣山里待着,衙门的人也没去,不用问,肯定是沈忱知会过衙门,并有意的瞒了他们的存在。
沈忱道:“我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法理或误,情理应当。”
说着,他眼神冷了下,“若当时我在场,遇到那种不战而降,以致百姓遭难的将领,我会……”
后面的话,沈忱没说下去。
林溪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意会到那种将领落在沈忱手里,八成会下场凄惨。
沈忱大抵是发觉了林溪的反应,立即握住她的手,捏了下她的手心,周身萦绕的冷意都渐渐散去。
他道:“若你不想用他们,我再找其他人。如此,不适合再在山里种植红辣椒。我倒是还有个地方,不过是在海县。”
“不必了,用他们就挺好的。”林溪摇头道。
听来都是能吃苦耐劳的好手,这样的人给她种红辣椒,是她赚了。
沈忱迟疑:“可如今,你已知道他们是逃犯的身份……”
林溪好笑道:“逃犯又怎么了?天高皇帝远,虎鸣山又那么偏僻,北方孕官府的人还能找到这里来?再说,他们没做错多少,为何不能如常人劳作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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