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闻悟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两天,他一直保持低调没有怎么露面,却没想到反而增添了外人无端的臆测。
当然,他也不在意。将李明等人送走后,他回到院子里,继续看书。
时至子整,外边的动静逐渐平息,只余黑夜中的一堆堆烟火。那是取暖的火篝,在外露天过夜的人要靠它熬过一夜的寒冷。
啪。
将手中的《南雨州草本物志》合上,闻悟吁出一口浊气,随手把书放下。这次出远门,曲红仔细整理了几十本医药经典装车让他打发时间,可出发才三天,他已经读去了其中三本。如果按照这样每天一本的节奏,怕是撑不到兴都。
抬头望月,云纱遮天,唯有几束光漏下。
闻悟没有睡意,看着院子里的草木,思绪杂散。虽然只相隔几百里,但是宁平与元望镇那一带的气候已经有显着差异,像是鸠草那类喜湿热的植物已经不多见,取而代之的是更耐寒的一年常绿的种物。这是什么来着?闻悟看着花圃里的植物,却心不在焉。
不知道母亲和闻卿睡了没有。
第一次离家远行,闻悟忍耐着思愁,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念家里。他叹一口气,即便心里坚定,仍旧有些郁郁。
看书!看书!
闻悟摇摇头,打算再看一会儿书。因为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可以聚精会神,暂时忘却烦恼。他正想要找本书接着看,可一转头,猛地才想起来,进来这里之前,自己嫌麻烦,下车的时候只顺手拿了一本草本物志,其余的书都还在车上。
现在再出去,怕是会打扰到别人了。
如此想着,闻悟又是摇头,将出去的念头打消了。“啊——,还是睡觉吧。”打了个哈欠,他将书带上,径自返回房间。
过了一会,屋内的灯火就灭了。
“咕,咕咕——”
夜色渐邃,天上薄云散去,月光洒下来。寒风平了,整个庭园不再有人声,偶起的野鸟啼叫让静寂的夜色显得越加深沉。
‘咻’地一下,有道黑影翻上墙。看身形,却是个穿着黑色夜行装的男人,在围墙上一蹬,落到了房子的屋脊上。伏着等了几息,这人并没有停留,而是借着相邻的屋脊潜行,朝着朱子院那边摸过去。整个过程,动作就像只黑猫,悄无声息。
贼?
闻悟坐在漆黑的屋里,感到奇怪。刚才他听到一丝动静,还以为是冲着这里来的,想探个究竟,却想不到对方只是借过。这个身手,不是高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好像是废话。闻悟自嘲一下,稍加思索后,不太乐意地站了起来。
不管是不是贼,遇着了就不能不管。哪怕对他人的损失死活可以不理不顾,可自己还要跟车队北上,万一闹出个什么幺蛾子,耽搁了行程,那就不好玩了。闻悟想着,如果没人发现,那就稍微给点动静,既不会惹事,也不用曝露。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黑衣人在朱子院停留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停留,而是蹿向了另外一处,稍作停留后,又蹿向了下一家……如此循环。
这是干嘛?
闻悟藏在黑暗里观察,被整的一头雾水。不是偷东西,难道是采花贼?如果是,那这胆子也太肥了。现在这里住得满满当当的人,想找个落单的姑娘?哪有这么容易。而且,李狂等一班卫兵可大多在外面呢,吆喝一声转眼就能冲进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的隐匿手段确实了得,不像是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普通的觉灵者。闻悟看着对方无声无息地一家家屋顶地蹿来蹿去,眉头皱了起来。按理说,这次车队里有不少觉灵者,在正常情况下,不该毫无察觉才对。
“呔——”
猛地一声怒咤。
闻悟的念头才刚一落下,便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喝。
“何方贼人?!”
如同一声惊雷,炸开了锅。
闻悟的眉头一挑,看了过去。黑夜里,东边的那一片庭院全亮了,有人冲了出来。但是,那黑衣人却先一步逃窜了,沿着来路迅速撤离,速度如同惊鸿一般,只在屋顶上十几个起落就跨越了数十丈距离,转眼间落到了朱子院的上空。
这身手,绝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闻悟的脑中闪过一丝想法,抬起手一点。
此时,黑衣人刚落到屋子的正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见事发那边只有几个人影出来,并且没有追赶,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从容地再次一跃。但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兀然一个剧震,失去平衡,从半空往下掉落,‘砰’地砸在屋顶上。
“啊啊啊——”
下一刻,屋里传来了女孩子惊恐的尖叫。仔细一听,还是俩。
闻悟不禁一怔,感觉有点耳熟,再一想,这不就是刚不久才跟李明一起过来的那两个女孩子么?李芯和那个鱼什么。
幸好,黑衣人起跳的高度有限,虽然突兀地摔了下来,却只是砸碎了一片房瓦,没有掉进去。而且,其反应速度极快,几乎在尖叫声响起的下一刹就一个翻身,蹬着房顶鱼跃,愣是二次起飞,跨过大半个院子,横空翻墙跳了出去。
闻悟只楞了一下神,等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人了。他想一下,放弃了好奇心驱使的去跟踪的念头,趁着外面还没有彻底乱起来,悄然返回房间。
再之后,便是一阵骚动。过不多时,外边灯火大作,从睡梦中惊醒的人,闻声赶来的卫兵,各种声音,吵成了一锅粥。
闻悟并不着急,打算先做个样子。然后,不出所料的,他刚脱掉外衣,外面就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震得半个屋子都在响。
这一晚上,注定了是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