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了半天,结果讨论了个寂寞。
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大概只有布德的事暂告一段落这一条。不过这就够了,闻悟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余的就都是其次。
倒是阿汉和酒二娘,激动的像是过年。
闻悟本来只是觉得拜师曲红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所以主动说了,结果却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呼——”
总算喘了口气。
闻悟拎着酒二娘准备的大袋小袋礼物,苦笑不已。
这会儿,夜色降临。
元家的北厢,过来拜访的客人从早上持续到夜晚,此时才略微消停了一些。灯火通明处,门外两匹骏马在低头吃草。
北门,两个看门的护院在打唠嗑。
闻悟回来时,发现俩人是年青的生面孔。北门不是什么重地,之前看门的护院是两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好几年没变过了。
护院一见他,立刻抖擞精神站好了。
“闻悟少爷,你回来啦!”
“晚上好,闻悟少爷!”
“嗯,好。”
闻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进门后走不远,他就听俩人在小声说话,自是在讨论他,各种羡慕妒忌酸,内容没啥营养。不过,从他们的年纪装饰来看,闻悟猜测,很可能是东厢那边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大房调过来的还是二太爷的意思。
动作还挺快。
闻悟腹诽。他一早出门就是想避开元家的那班人,但想不到人是走开了,周围却悄然在变。他一眼就瞧见家门口的两匹马。
元望镇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许多人只勉强能解决温饱,而一匹马一天的口粮,大概能养活三个人,这还不算照顾马匹的下人。普通人怎么可能养得起?因此,即使是在大家族里,能够养马当坐骑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待遇。
据闻悟所知,元家也就养了十来匹马而已。
“哥!”
刚进大院,里面就传来闻卿的声音。
闻悟抬头一看,却见客厅里好几个人在,眉头不禁一皱。
闻卿一溜小跑出来,猛给他打眼色。
闻悟不明所以,偏头看过去,心里微微一跳。这屋里面的人,除了母亲和下人,竟是元劲松,元文,以及元望镇的镇守齐宏。他将东西交给妹妹,摸摸她的头示意不慌,淡定地走进去。
“哎?闻悟,回来啦,哈哈——”
元劲松率先开口,大声朗笑,“刚才我们还在说你呢,你就回来了,哈哈哈——”
“大伯,表兄。”
闻悟打了个招呼,装作不认识齐宏。元文冲他笑了笑,点点头一脸笑意。
妇人提醒道:“悟儿,这位是镇守齐大人,赶快见礼。”
“呵,不必这么客气。”
齐宏笑着摇头,对闻悟笑道:“我们昨晚见过了,不过当时场面有些混乱,可能你不记得。其实我跟你老师有些交情,论年纪,我比你老师大一些,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齐叔就行。”
元劲松和元文听了,神色略变,表情各异。
闻悟面不改色,拱手行礼,“那晚辈就斗胆了,见过齐叔。”
“哈,好,好,免礼,免礼。”
齐宏笑得很开心,连连点头,还虚空搀扶了一下。
“咳。”
元劲松轻咳一下引起注意,面色温和地说,“闻悟啊,我听你娘说,你一早就出门了,是去学堂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闻悟摇摇头,“前几日我已经跟学堂的夫子告假了,以后就去万药堂跟老师学习。”
元劲松很意外的样子,“喔?你今日就去了万药堂?”
“嗯,有些问题请教老师,所以晚了些。”
“哦哦,难怪,难怪了。”元劲松倍觉欣慰,又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呵呵,闻悟,你不要怪大伯话多,既然你拜了曲掌堂为师,以后就该时常跟随她左右,学习是一方面,还要多听她差遣,务必聆听教诲,恪守当一个学生的本分。”
“是。”
“对呀,我可是听说了,曲掌堂在泰明府从未收徒,你有缘拜入她门下,那是天大的福分,千万不能有半分懈怠的。”齐宏也连连点头。
“是。”
“唉,闻悟啊,其实,唉,不是大伯说你,这件事你该早些跟我说的,这么天大的喜事,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呢?就算你不想要张扬,可曲掌堂是什么人物?她收学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藏着呢?若是让她误以为我元家怠慢了,那多不好呀。”元劲松一副责备的样子,但却一点没见生气的意思。
闻悟让闻卿过去妇人那边,同时平静地回应,话里半真半假,“不瞒大伯,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老师的身份。”
“啊?”
众人一愣。
元文站在元劲松身后,嘴角抽搐一下,笑道:“呵,闻悟你说笑了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是拿大家开玩笑……”
元劲松一皱眉:“元文!怎么跟你表弟说话的呢?”
元文打住,有些悻悻。
闻悟摇摇头,“其实表兄说得对,昨晚我跟大家一样惊讶,因为我之前只跟老师见过一面。表兄,你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株晶参吗?”
元文一怔,点点头,“当然。”
闻悟继续七分真三分假的编:“那日我就是拿着晶参去万药堂鉴定遇到的老师,她跟我聊了几句,说看我有几分慧根,于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当她学生。”
元文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闻悟摇摇头,“我拒绝了。”
噗。
齐宏和元劲松一口茶喷了出来。元文一口气上来,差点岔了,瞪大了眼。拒绝了?拒绝万药堂的掌堂一个六级药士?
闻悟一脸不以为然,“我当时不认得她,见她年纪不大,想当然就认为她修为不高,但她一再游说,我只好推说回家考虑,然后就这样了。”
什么叫‘就这样了’?
齐宏、元劲松和元文有种要掐死眼前这家伙的冲动。按照你说的意思,那曲红还是追着你求着你要你当她的学生的了?
闻悟没有理他们的反应,看了看妇人,见她的精神还算好,于是话头一转,朝着齐宏、元劲松拱手,“齐叔,大伯,请恕我冒昧,我娘有病在身,你们是亲眼所见的,老师昨夜跟我说过,虽然我娘暂时无恙,但是病根未除,需要卧床静养,不能劳神操心,所以…...”
妇人打断他,“悟儿,不关你大伯和齐大人的事,是我坚持要下来走动走动的。”
“唉,素素,你不用帮我们说话,这事确实是我不该,我一早知道你抱恙在身,本来是让家里的人不得过来打扰的,只是刚好齐大人……”
元劲松看齐宏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后者苦笑一下,说:“大当家,齐某也是迫于无奈,若是平时,齐某就算再鲁莽,也不会这么唐突。”他看向闻悟,变得严肃,“既然说到这了,那就索性说正事吧,闻悟,你可知道,魏司卫死了?”
众人看向闻悟。
闻悟却很镇定,点点头,“从老师那出来后就听说了。”
齐宏认真地说:“嗯,那你应该知道魏司卫是我的部下吧?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到底是官差,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自然。”
“昨晚,魏司卫找上门来,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来找你的,这没错吧?”
“没错。”闻悟点头。
“昨晚听魏司卫所说,你曾与他儿子有过节,还动过手,可有此事?”
“有。”
“那你……”
“慢!”
元劲松喝断,紧皱眉头,相当不快,“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暗指闻悟有杀人嫌疑?简直胡说八道,闻悟是什么人,我最是清楚……”
齐宏平稳地道:“大当家不必激动,我何尝不是相信他呢?只是,相信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我来这就是为了替闻悟洗脱这嫌疑。”
“哼,我看更像是审犯人吧?”元劲松一哼。
“表兄莫急。”妇人温婉地抬抬手,“齐大人,我相信我家悟儿,你但问无妨。”
“呵,还是弟妹通情,不过弟妹放心,其实在来之前,我已经做过调查,据我所知,闻悟他没有任何作案的时间。”齐宏接着说:“我这次过来,并不是问罪,主要是想知道与本案有关的更多线索,这样才能更好的捉拿真凶,彻底洗刷闻悟的嫌疑。”
闻悟点头,“定当知无不言。”
“那我就不客气了,闻悟,你回忆一下,除了魏司卫的儿子,你还跟他有没有别的仇怨?”
“没有。”
“确定?”齐宏摸摸下巴。
“确定。”
“那你之前认识魏司卫吗?”
“不认识。”
“嗯——,按理说,他与你素无恩怨,不至于在大喜之日上门讨公道才对,诶,对了,昨晚听他们说话,当日你还跟三当家的少爷有冲突?”齐宏忽然问。
“嗯,他们是一起的。”
“什么?合着是元浩和外人一起欺负你?”元劲松一拍桌,怒道:“岂有此理!”
“元浩向来霸道,尤其是觉灵之后,更是无法无天,欺负家中子弟,实属平常。”元文无奈地摇摇头,“三叔太过纵容他了。”
“这,老三,唉——”元劲松撇开脸一叹。
“魏司卫平日与三当家也有来往,这……”齐宏摸着下巴,沉吟道:“就有点意思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元劲松皱皱眉:“我记得老三有个偏房,娘家姓梁,她的表兄正是之前帐房的梁元,梁元的妻子就是魏司卫的妻妹。”
闻悟的眉梢一挑。
齐宏缓缓点了点头,“还有这种事?嗯,倒是个意外收获。”说罢,他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最后捂捂手,笑道:“好了,我心里大概有数了。闻悟啊,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还你清白的。”
元劲松不满地道:“不黑又何来还清白一说?我就说绝不可能是闻悟,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
“呵,总得走个流程。”
齐宏看看外面,站了起来,“呦,这么晚了,行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尤其是弟妹,唉,打扰了你休息,实在是齐某之过,还望恕罪。”
“哪里的话,大人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妇人说着就站起来,闻卿赶紧扶住她。
齐宏拱拱手:“哈,难得弟妹深明大义,齐某自愧不如啊。那,今日就且暂别了,改日我再登门谢罪,到时还望弟妹不要见外呀,哈哈。”
“自然,悟儿,送齐大人。”
“不用了,我们也该走了,让我送齐大人出去吧。”元劲松也起来了,道:“素素,你早些休息,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一家人再聚一聚,吃顿饭,好好聊聊。”
“全听表兄安排。”
妇人恬静地笑了笑。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对了!”
忽然想起什么,元劲松转向闻悟,“闻悟啊,我们最近新入了几匹马,东厢那边的马槽不够大了,所以打算在北厢这边新建一个,到时候会有几匹马养过来。门口的那两匹呢,暂时就养在那了,我会派人过来喂养打扫,你要是有需要,想用就用,毕竟你每天都要去万药堂,有马会方便些。”
闻悟拱手弯腰,“多谢大伯。”
“诶,谢什么,大家一家人嘛。我常年在外,经常不着家,你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元文说就是了,千万不要见外。”
元劲松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就到这了,改天我再过来,你跟你娘好好休息。”
而后,又一番寒暄。
闻悟跟闻卿一边一个扶着妇人,送到了门口。
闻卿嘀咕道:“黄鼠狼……”
妇人朝外挥挥手,嘴带微笑,“闻卿,莫乱说话。”
“嘁。”
闻卿撇撇嘴。
闻悟笑了笑,倒是觉得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