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君子不器，学而无用（22）
合上书信，昌平君微微叹息。
时间上，双方是平等的。
秦国借助这五年时间，可以不断消化着齐国，消转化为大秦的国力；可相应的，楚国也可借助机会，五年的时间准军备战。
等到五年后，楚国还能抵挡住吗？
不能！
不说，五年后了，就是现在楚国也抵挡不住。
这些年来，齐国一直是扮演着乌龟的角色，可谁能想到看似弱小，看似卑微的齐国竟然有这样强大底蕴。
秦国耕地只有三亿五千万亩，可齐地就是占据一亿一千万亩耕地；秦国人口仅仅是三千万，可齐地就是占据一千一百万。
秦国，攻占赵国获得三百万人口，攻占韩国获得一百三十万人口，攻占魏国获得二百万人口，攻占燕国获得一百五十万人口，四个国家人口总和为七百八十万。可齐国人口就是一千一百万。
打赵国的时刻，秦国很艰难，损耗的兵力众多，折损的士卒多，战场烈度也是颇为强大。
灭亡赵国后，还需要赈灾。
损耗的钱粮无数。
打其他三个国家，倒是相对容易一些，可战后的缴获有限。
所幸的是，四个国家有大量耕地，可以分散给军中的士卒和将士，不算赔本。
可灭亡齐国，不仅获得了大量的耕地，大量的人口，国库更有八千万石粮食，还有五十万匹布，还有各种等级的绸缎，至于其他的金银，钱币等，更是不计其数。
灭亡齐国后，秦王大方的直接豁免齐国五年的赋税，用来收买人心。
就是因为国库当中的钱财太多了。
这些钱财，若是用来打楚国，足够军用了。
可秦王倒是好，这些钱财，一部分用来稳定齐国的货币，到了现在齐国还是用着齐币，或是干脆以物易物。
只因为，秦半两倒是进入齐国，可还是被主流货币排挤着。秦王政也是无奈，强行推行秦半两，秦国会吃大亏。
秦王政的策略是，齐国的刀币、秦国的半两，还有粮票、以物易物等四者并行。
首先，以物易物为主，这样有利于打击高利贷。
民众把粮食，兑换为钱币，然后用钱币买东西，看似不错。
可很多人却是利用这个手段，直接剥削民众利益，刮掉一层地皮，这是极为邪恶的行为。而直接以物易物，拿着粮食，可以到了王店购买食盐，白糖、蜂窝煤，豆油等，却是少掉中间环节。
少了中间环节，也少掉一层的剥削。
其次，就是针对一些商品，发着粮票，食盐票、白糖票等，可以打击投机倒把，可以让底层的民众买上便宜的东西。也可以打击某些商人恶意涨价，炒作某些商品，获得巨大的利益。
至于最后，就是不断用秦半两兑换齐币，不断挤压齐币的生存空间。
此外，金店和银行也是进入其中，一个进行货币兑换、货币存款，一个进行货币兑换。
这些手段之下，已经稳定着齐地。
昌平君处理着政务，也渐渐的看到了齐地的稳定，这里会化为期货的税源区域。
“齐国是没有指望了，楚国又是能坚持多久！”
翻阅着信件，又是仔细看来几次，昌平君微微叹息。
秦王政太高明了。
只是让他离开咸阳，在齐国一段时间；弟弟成为右丞相只是三年多，就是变得陌生起来。
这位弟弟，看似在询问他意见，可何尝不是最后通知他而已。
弟弟不听话了。
虽然有些事情，还在询问他。
可在一些大事情上，却是有了自己的主张。
只是稍微的职位变化，就是将楚系外戚撕裂开来，撕裂的四分五裂。
秦王政权术有些高明。
“不过，秦王政只是撕裂了楚系外戚，却是不打算彻底毁灭楚系外戚，看来还是心软了，还是看在扶苏的面子上……不对，不对，不是扶苏！也可能秦王政，想要借助扶苏楚人的血脉，用来稳定着楚国！”
昌平君再次想着，不由的苦笑起来。
秦王政的计谋，并不高明。
只要稍微聪明一点，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就能看清事情的本来面目。
只是看清又是如何，秦王政的阳谋无法破解。
想着这些，昌平君写了一分书信，直接递给了侍从。
侍从消失而去。
不久后，消息传到寿春，传到楚王熊悍手中。
熊悍打开书信。
书信说了很多，里面有秦国在鲁地的兵力布置，有着秦国的作战计划等等，重点说了五年后，秦国才会攻击楚国。
当然了，可也能有意外。
熊悍松了一口气，说道：“兄长来了书信！”
只是想着五年后，就是微微头疼。
六国当中，五国皆是灭亡，只是剩下楚国。
楚国，能成为最后一个国家，不是楚国能打，而是楚国幸运成为最后一个被打的国家。
只是接下来，楚国的局势也不好。
“召，丞相李园！”
熊悍说道。
只是片刻之后，李园到来，上前拜见道：“臣拜见大王！”
熊悍说道：“六国当中，五国皆是灭亡，只剩下楚国。丞相可有办法破秦？”
李园笑道：“先王雄才大略，大王可能比得上先王？”
熊悍叹息道：“不能！”
李园说道：“朝中，可有大将能比得上王翦、李信等人？”
熊悍说道：“没有！”
李园又是道：“臣之才能，可比得上春申君黄歇？”
熊悍叹息道：“不能！”
李园又是问道：“楚军，可有秦军精锐！”
熊悍叹息道：“没有！”
李园说道：“大王才能不如先王，我也不如春申君，楚军也不如秦军精锐，各方面皆是不如，如何能有破秦军之法！”
熊悍叹息道：“难道，秦军攻击而来，我们只能投降不成！”
李园说道：“投降，这是最好的选择。大王与秦王是亲戚，即便是投降秦王，秦王还能杀了大王不成，还不得礼遇大王，给予大王安逸的生活……当然了，若是大王不想要投降，可以逃窜到吴越地区，想来秦军不会追杀吧！”
熊悍叹息道：“没有用的，即便是逃窜到吴越地区，秦军也会追杀。秦王说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世界很大，可没有我容身之地！”
李园说道：“那就血战吧，说不得楚军能击退秦军！”
熊悍沉默了。
想要击败秦军，太难了。
即便是三流的将军，也能击败楚军。
可楚国，已经有快十年没有打仗了，很多将军都是手艺差，士卒也不会打仗了。
……
咸阳宫！
秦王政端坐在那里，黑衣人在禀告着，说着一些事情。
秦王政仔细的听着，偶尔询问。
过去许久后，秦王政说道：“你退下吧！”
黑衣人躬身退去。
秦王政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愁，还有一丝淡淡的愤怒。
黑冰台监控着百官，也监控着昌文君，昌平君等。就在不久前，昌文君松了书信给昌平君，昌平君又是送了书信给楚王熊悍。
毕竟，楚王熊悍与昌平君，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昌平君，算是秦国王子。
至于秦国，只是外甥家。
得知昌平君，给熊悍送了书信，秦王政有些恼怒，还有些杀意。
可又是压制了心中的愤怒。
做人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若是连情绪都是控制不住，又是能指望什么事情。
况且，昌平君是王后芈倩的哥哥，是扶苏的舅舅，也是秦王政姑姑的小儿子，各种关系之下，秦王政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假装不知道。
即便是外泄出去，秦王政还需要为他辩解，为他洗白。
说白了，人心不能乱。
稳定压倒一切。
做人也好，做事情也好。
不折腾！
至少现在，大秦没有折腾的本钱，还是稳健为主。
“罢了，楚国暂且留下他！”
“至于昌平君，只要不是楚国的事情，还是靠谱的……难道我还真的杀了他不成！”秦王政微微叹息，压下心中的浮躁，走到火盆前，直接将一些纸张焚烧掉。
这些，皆是不利于昌平君的东西。
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陌路。
想着这些，秦王政压下心中的浮躁，觉得昌平君还是可以争取的。
政治斗争的策略，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而不是到处皆是敌人。
历史上，那位始皇帝不好，直接把很多盟友逼迫到了敌人的对立面，变为孤家寡人，变为独夫。然后，大秦完蛋了。
这是需要警惕的。
……
文信侯府邸当中。
此刻，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在一起，彼此拼杀争锋在一起，相互撕裂。
黑色的棋子，气势如龙，在不断压缩着白子的生存空间，白子奄奄一息，可就在白子坚持不住的时刻，却是一个意外出现。白子的劣势开始扭转，开始席卷而来，改变着局势。
黑子渐渐落在下风。
“仲父，我略胜一招！”李斯淡淡的说道。
吕不韦说道：“老了，不行了！”
李斯说道：“仲父不老，仲父一点也不老，大秦还需要你，天下还需要你！”
吕不韦说道：“老人在退去，新人在上位，恭喜伱呀，在一步步前进，现在没有希望，未来五年内希望也不大，可在十年内，有可能成为大秦的丞相。”
李斯说道：“斯，还年幼，很多问题搞不定，也处理不好，需要老丞相协助一二。”
吕不韦笑着。
开始询问着一些事情。
李斯也是回答着。
到了现在，一些老人开始陆续退去，一些新人开始登上舞台。
新老在交替。
新老的变化，最初是在底层，可逐渐到了高层，在不断更替着。在这个过程当中，吕不韦也无法改变什么，只是在改变过程当中，尽量为家族谋取利益。
人在变化。
昔日时刻，吕不韦是大公无私，一点也不为自己，为家族谋取利益；可现在退下去了，却适当的为家族谋取利益。
秦王政也知道这些，可只要不做的过分，秦王选择了沉默。
李斯，也在逐步的接受着吕不韦的政治遗产。
官场是讲究排资论辈的，是讲究背景、关系和人脉的，李斯在一步步崛起，在未来可能宰执天下，可想要走到这一步，秦王的信任是第一步，自身的才能谁第二步，还需要相应的人脉和关系作为铺垫。
在秦国内部，内卷的厉害。
官场上的竞争更为激烈，彼此的争夺也更为激烈，很多事情要早做打算。
交谈了很久，很多的言语彼此闪烁，话语更是模糊不清。
可李斯却是松了一口气，大致的谈妥了。
吕不韦问道：“大王，可是任命太子扶苏为燕王，让其监控燕地六郡的事务！”
李斯说道：“正是如此！”
吕不韦说道：“你觉得大王，这是何意？”
李斯说道：“大王，宠爱太子扶苏。大王又是极为讲究规矩的人，给扶苏配备诸多的官吏，不可能是失宠。只能是重点培养太子，毕竟扶苏性格上是真的绵软，现在当太子有些不适合。”
秦王政，给世人性格绵软之感，似乎性格仁慈之辈。
可骨子里面，秦王政是霸道和无情的。
所谓的性格仁慈，只是伪装出来的。
在灭国的时刻杀死韩王、魏王、燕王，却是留下赵王和齐王，只因为前面三个王者无用，后面两个大王有用。
在杀戮官吏的时刻，也丝毫不手软，丝毫没有一点仁慈君王的样子。
可太子扶苏，是真的仁慈。
吕不韦说道：“不只是如此。大王还亲近着公子高，公子恒，至于说大王想要废长立幼，废嫡立亲，这是不可能的。可大王在防备着意外，若是公子扶苏不适合，在未来的时刻，不然心思会变，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会让公子高，公子恒等，代替着公子扶苏！”
李斯说道：“且住，这些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吕不韦笑着，也没有在着问题上太过纠结，而是问道：“大王是秦王，太子扶苏是燕王，岂有王者册封王者的？”
李斯品味着话语，说道：“老丞相的意思是说，秦王的位置有些低了！”
吕不韦说道：“是呀，位置有些低，昔日的时刻，秦国的祖先获得一块封地，成为士，到了后来逐步提升，成为大夫，成为卿家，最后列为诸侯。到了后来六国相王，秦公也变为秦王。”
“昔日，只是周天子可以称呼为王，可现在六国皆是称呼为王，王的含义在贬值。”
“到了现在，秦国灭赵国、灭韩国、灭魏国、灭燕国、灭齐国，功业是何其的巨大，区区一个秦王如何能配的上大王的功绩。”
“昔日，七国当中，秦国与齐国最为强大，超越其他的国家。齐国号称是东帝，秦国号称是西帝，好似两个太阳在虚空当中升起。到后来，为了避免各国围攻，秦国放弃了西帝的称号。”
“昔日的时刻，秦军围困邯郸的时刻，就有臣子劝谏赵王，让赵王尊称秦王为帝，从而获得秦国的宽恕，获得一线生机，可到了最后，赵王却是拒绝了。”
“到了现在，秦国该捡起昔日的荣耀，再次尊称为西帝！”
李斯上前恭喜道：“多谢老丞相提点。唯有东帝的名声，才能配的上大王的丰功伟绩，哈哈哈……”
说着，不由大笑起来。
秦国内卷的太厉害，有才能的臣子太多，有才能的士人太多。
想要在秦国出人头地，仅仅是说我有才能是不够的，还需要拍马屁，还需要会巴结人。
如何不动声色的拍马屁，让秦王高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人才是无法出头的，人精才有可能出头。
到了现在，直接送上东帝的称号，想来会让秦王高兴的。
秦王高兴了，一切皆是好办了！
思索好了，李斯想着明天正好提出这个意见，让秦王高兴一点。
他在当着马前卒，冲锋陷阵之后，文信侯吕不韦会紧随其后，接着赵王、齐王等也会紧随其后，无数的臣子也会紧随其后，形成了浩大的声势，形成大的浪潮。
……
此刻，咸阳城陆续来了一群儒生。
这些是齐国的儒生。
也唯有齐国，能养得起这样数量众多的儒生。
昔日的时刻，魏国也养得起如此多的儒生，西河学派也是随着崛起。可随着战争的继续，魏国走向衰落，西河学派也是没落了。
渐渐的诸多的儒生，汇聚在稷下，成立了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就是一个综合性大学，更是一个嘴炮畅所欲言的地方。
随着齐国的灭亡，稷下学宫被查封，嘴炮们没有地方，只能是到了洛阳混日子。
可到了洛阳学宫，才发现。
洛阳学宫，也不好混日子。
很多学宫的学子，不仅要打扫卫生，要下地干活，还要经常到乡村为农民看病，或是帮助农民干活。
很多儒生不答应了，嘴炮可以，可下地干活不可以。
洛阳学宫，讲究经世致用，讲究学有所用。
可很多儒生秉承着君子不器，学而无用。
彼此主张是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