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既安,欲为政而不得,康子慧而敏达,然季氏几代私欲,执掌国政,可容仲尼之身,不能容其政也。
故不在其位,失其所为,退而求之,复先圣之德,述礼乐之道。
正如颜回所言‘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
此圣贤之念,若论其对错,又思其离难落魄,惟叹之,自有其所重所贵也。
孔丘退而修其学,编六经,谓《诗》、《书》、《礼》、《乐》、《易》、《春秋》。
《易》,文王之德也,盖含天地变化,万象之因。
《礼》,周公之德也,安社稷、定诸侯,此周室所以兴也。
《乐》,秩序之音也,御四方之国,演王道之变。
《书》,上述尧舜之时,下涉三代之事,此谓闻前人之道,明故有之理。
《春秋》,记两百年天下之大事,言礼乐存亡之象,含诸侯兴衰之理。
《诗》,歌乐之言,载诸国之风,论天下之政,宋宗庙之祭,所谓志士贤者,以此舒其志,发其情,畅其所欲。
适春秋之时,天下离乱,孔丘以《礼》、《乐》修身,欲存王道;以《易》养德,明变化之理;以《书》强智,知古今之更替,圣贤之衰亡。诵《诗》以立言,操之以六艺。
然后可以知《春秋》,向道而行,虽孤身而力往也。至于落魄流亡,犹不能改其志。
故古之贤者,以《书》明古之更替,以《易》仰先圣之德,以《礼》、《乐》晓天下之王道、秩序,以《春秋》知存亡兴衰之理,以《诗》成君子之言。
然,此孔丘之道也。
文王以德传于后世,虽五百载,离孔丘犹不远矣,此近圣也,故可以学之。
周室虽衰,然周公之制未亡也,天下之诸侯亦以礼乐行之,故孔丘犹可以用礼乐,此救亡图存,不可以不试也。
三代之政,虽前后二千余载,各有迥异,然合于根本。帝、王与诸侯共治天下,所用者皆贵族也。
周室东迁,诸侯纷争,此乱世之由来也。其征伐往来、兴替存亡,记于史笔,如溪如流,汇于当时,浩浩荡荡,奔涌而去。置身其中,不可不察其往来之变,欲有所为,不可不明其兴衰之理。
故所谓贤者,当知《春秋》也。
盖仲尼修身以为圣,为政得以贤,有赖于此也。
观仲尼之诸弟子,颜回仁礼而德,子骞仁孝以贤,伯牛善言正行,冉雍仁以治徳,冉求通政善行,子贡敏言善商,子路勇而好礼,宰予能言善辩,子游善文知乐,子夏经世能文。
此十者,俱学六经以修身,明理强识,立言立行,然后通其所能善也。
盖夫子之学,犹善修身也,修身然后可以成君子,通达其才,发扬其性。
然天下无三百年犹善之学,亦如无三百年可行之礼,无三百年可用之法,无三百年犹盛之国,无三百年犹善之制。
似颜回、子夏之流,一受仲尼之亲传,二则近道也。
后世之儒学弟子,若从孔丘之六经,相距者愈远,所得者愈虚。
因其道之所在,过往于礼乐,当时在霸业,往后于律法。兴衰更替之理,不可一慨而论之,不可以一而惟之。
欲学六经者,当不在重于六经本身,其所尤为贵者,乃仲尼择六经之法。
以六经之法,无论处何时何地,择其近圣而仰之,在周则文王、武王、太公、周公,其功不可以不盛,其德不可以不昭,诸如管仲、展禽、李聃,虽贤能圣德,亦不可取也。非不敬之、尊之、学之,群贤之学可以采之,生民之言可以纳之,惟至上之德不可二也。
知古今之更替,明家国之往来,博而慧之,广而达之。
择文道之要,礼仪之重,学而精之,立言立行,此修身之为重也。
立于当时,明过往之事理,察天下之明暗,然后可以为。
然自三皇以降,华夏文明历经五千余载,与今时愈近,六经之法则愈加艰难。
盖需明悟之事理何其繁多也,需修习之技艺何其繁重也。
虽有仲尼之才,超凡脱俗,亦不能全善也。
人之精力有穷也,天下之事理似无穷也,此至圣之道,在修身。
自仲尼之后,修六经者不计其数,然,得而圣之者,未可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