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同舟共济七日的三拨人,待船停靠在宣州码头后分批登岸,各奔东西。
林家二夫人温氏带着一大帮人呼啦啦上前,将大房母子三人团团围住,就连林二爷都被挤到了一旁。
“大嫂,你们可回来了!”温氏抓着大嫂的手,又看看侄女、侄子,看他们都瘦了一圈,心疼又后怕,“你们……”
房氏拍了拍弟妹的手,“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温氏连忙点头,“对,对!咱们快回府,大嫂不在,家里全乱套了。”
“夫人。”
管家林祥领着一众奴仆恭迎当家主母,个个面上带着喜气。只有跟在林祥身后的包进业心里惴惴不安。
他的父亲,没有跟随大夫人一起回来。
房氏的目光在包才旺的儿子包进业身上顿了顿,才沉稳道,“都起来吧。”
林祥起身,恭请大夫人上马车回府。
房氏刚回来,须尽快弄清楚府里究竟出了哪些乱子,便让林如玉带着弟弟、妹妹们坐一辆车,她则与温氏同车,林祥骑马在车边随行。
“二爷走后,大姐便以府中空虚为由,带着语珍住了下来,对府里府外的事指手画脚。”林府二夫人温氏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当着大嫂的面,更不会给大姑姐留面子,“七月二十一祁县洪水后,就有人传大嫂和阿衡出了事,就连去寻你们的二爷也回不来了,二叔祖和三叔组他们就开始不老实了。”
财帛动人心。
林家当家人林康年出海未归,主母房氏和嫡子林杜衡下落不明,庶出的林二爷也生死不知,万贯家财只由一个庶媳和二房七岁的长子守着,那些人不急红了眼才怪。
“我不在家这些日子,让弟妹受委屈了。”房氏安慰弟妹温氏后,转眸问随车的大管家林祥,“祥叔,铺子和田庄如何?”
林祥平静回道,“卧龙堤决堤,下游十三县受灾,小人已派人去查看、统计灾情。宣州城内的店铺和田庄安好,请夫人放心。”
后边的马车内,阿衡给二姐林如梅和大哥林杜冬讲着他们这一路上的种种险情,林杜冬听得连声惊呼。
林如梅听了一会儿,见大姐坐着不说话,便递给她一块桂花糕。
八月,桂花飘香,正是做桂花糕的时候。林如玉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熟悉的细腻软糯口感,唤醒了她十七年前的记忆,激得她差点留下眼泪。
上一世,她被“安自远”带回宣州,回到府中,二婶和二妹也端着桂花糕到芫华院看她。
那时母亲和阿衡还未寻回,去寻他们的二叔也不在府中,林如玉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两口便放下了,没尝出那桂花糕是二婶的手艺。
“哼!难吃就扔了,我又没逼着你吃。”
林如玉回神,见二妹使劲扭头,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忍不住笑了。
林如玉与二妹不投脾气,互看对方不顺眼,上一世没少拌嘴。隔了十七年归来的林如玉,自然不会再与十岁的二妹斗气了。
她拉着二妹的衣袖,诚恳解释道,“我是许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才忍不住想哭。这是二婶做的吧?真好吃。”
盯着窗外生气的林如梅听了,灵动的眸子向上一挑,“大姐长的什么舌头?这可不是我娘做的,是我做的。”
林如玉当真没尝出来,真诚赞道,“二妹好厉害,桂花糕跟二婶做得一样好了。”
“得了吧!”
林杜冬吐槽亲姐姐,“大姐别听她瞎说,桂花是我摘的,馅和皮是我娘做的,只有上边的花纹是二姐刻的。”
林如梅瞪大眸子,“你胡说!馅也是我做的!”
“才不是!”
“就是!”
小阿衡也伸出手,“二姐,我也饿了,给我一块。”
“好。”林如梅递给二弟一块,十分认真地强调,“是我做的。”
“只有外边的花……”
林如梅瞪着弟弟,威胁道,“林杜冬,咱爹的胭脂马是怎么……”
林杜冬立刻改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二姐做的!”
林如梅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什么从上到下,哪来的从上到下?”
林杜冬翻白眼,“从树上,到厨下。”
“哈哈哈……”小阿衡笑倒。
吃着桂花糕,听着弟弟妹妹们拌嘴打闹,林如玉笑得十分满足。
与三叔道别,目送林家的马车远去,又望着叔祖的轿子走远,沈戈心里有多难受,笑得就有多灿烂,“咱也走着!”
背着包袱的生子立刻跟上,“哥,咱去哪?”
“找个地方先吃饱再说,两位大哥,生子,你们想吃什么?”
“属下……”
“别,别,千万别。”沈戈笑道,“顺哥,明哥,咱这可不兴这么叫,你们叫我沈戈就好。”
邹顺和庄明对了对眼神,“是。”
“哥,我想吃肉包子。”
“好,我记得南门里有家包子铺,生意很是红火。”沈戈说着话,领着三人溜溜达达向里走,寻了家老字号吃得饱饱的,便开始走街串巷。
遇到路边的小乞丐,沈戈会跟他打个招呼;看到做在门槛上做鞋的老妇,沈戈也会熟络地上去聊上两句……
邹顺和庄明面面相觑,生子却晓得他哥在做什么,认真学着。
“哥,这院子肯定没人住。这就不错,你看还有屋顶呢。”晃悠到一座荒废的宅院前,生子兴奋了。
邹顺望着生子指的破门烂墙,凶神恶煞般的一张脸却透着心疼。他家小主子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庄明摸了摸腰间,他还有盘缠,只是不知道拿出来合适不合适……
沈戈打量这座破院子,“是不错,把这地儿记下来,过后再仔细打听打听,为啥这么好的地方没人占着。”
“好嘞!”
又串了两条街,进了三家牙行,料了数位街坊,沈戈才选中了落脚的地方:靠近南城门的穿堂街内,一座半旧的小院,房舍打扫得很干净,还有简单家具。
待沈戈交了两月租金,邹顺的心里才好受了些。这院子虽然破旧,但好歹有门有窗有屋顶不是?
沈戈递给庄明几两碎银,“有劳明哥跟生子去咱们南边那条街里的高升杂货铺,买四套被褥回来,其他该买什么,生子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