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无道,天下大乱。
群雄并起,陇西李氏得之。
大周朝立,妖怪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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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跌宕起伏的山峦间,两道身影起起伏伏。
“师...师父...我们这么晚了出来要做什么?”道一颤抖着伸出一只小嫩手。
她紧紧拽着师父凌虚子的衣摆,小身板儿抖得厉害。
此地四野无人,乌鸦凄厉的叫声不绝。
她还看到远处有一些横七竖八的影子,努力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暗夜无光已经不可怕了,月色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才是更加恐怖的。
凌虚子闻言嘿嘿一笑。
荒山野岭的笑声多凄然,没有了平日的慈祥温和。
道一渗得慌。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衣裳的领子被一只大手拎起。
又是一个腾空飞起。
落地后,凌虚子放开了手中的衣领,这才说道:“自然是带乖徒儿来学好一门手艺的。”
“可是为什么不带师兄来。”
“你师兄要继承道观的,不需要学这个。”
“可是...可是师父你好像浑身都外露着黑水。”道一不想去,总感觉今天的师父特别可怕。
凌虚子狰狞一笑,“既然被发现了,那更不能让好徒弟离开了,乖乖跟我走吧———”
道一抬头,那皎白的月色下,一张开满菊花的老脸,刷得惨白惨白的。
老脸上挂着狞笑,双手展开,拦在她跟前,完全就是不知从哪个深山老墓里跑出来的‘活死人’,想要抓住她一口口吃掉。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惊飞了屋宇上的鸟雀。
也唤醒了睡梦中的人。
“小师妹!!!小师妹!!!”师兄抱一在门外疯狂的拍门,“你有没有事啊,小师妹。”
“吵什么吵,你俩有完没完了。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从战乱到天下太平,朝代都换了一个,你俩还隔三差五的,就闹这么一出,为师的一把老骨头,都让你俩快吵没了。”
凌虚子睡眠不足的从另外一间房里出来,这对师兄妹的扰民行为,让他十分的不满。
抱一不满的吼道,“还不是师父你的错,大半夜带小师妹去看什么尸体,都过去七年了,她还老是做噩梦,你怎么就...就舍得,让小师妹一个姑娘大半夜的去玩儿尸体呢。
九霄观里那么多的香客,还不够她看的吗,还要去看什么死人。”
“要不,换你去?”凌虐子斜倚着门口,懒懒散散的说道。
抱一:“...咳咳,师父,还是小师妹天赋异禀,能得你老的真传,不止能看活人的好歹,也能摸清死人的遗言,我还是守着这道观就好了。”
“师兄,但凡你能多坚守一柱香,我也不会这么伤心了。”道一幽幽的声音自门后传来,接着又是一阵吱吱呀呀声后房门打开。
道一先伸出了一颗活泼的脑袋,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整个人走出房门。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素净的面上,布满了浓浓的怨气,十分坏美感。
她这模样将门外两人吓了一跳,凌虚子没骨头的样子,都站直了。
凌虚子目不斜视,仰望群山之巅东边,那里有一轮红日,自层层白烟下徐徐上升,将目之所及处,都铺满了一层霞光,此情此景,他只想吟诗一道,奈何糟心徒弟不允许。
“师父,你的头顶今天又冒着丝丝黑水,怎么又想要做坏事了?”道一毫不留情的揭穿一肚子坏水的师父。
道一一语道破凌虚子的坏心眼,旁边的抱一都习以为常了,有这样的觉悟,还要归功于凌虚子本尊。
她一直记得是六岁那年的事,头回被师父带去摸尸,哦,是学验尸的本领。
那会儿她才几岁呀,胆子还是很小的,被吓了个半死,就偷偷溜下山去,差点儿让人捉了。
幸好她已经学了两年道术,还会几个奇门遁甲,破了一个人贩子的美梦,也让自己逃出了生天。
道一从那次之后就知道了,人的身上会冒出黑白两种色,如同雾气一般,盘桓在头顶上,挥之不去,不过颜色是怎么形成从哪里来的,她还不清楚。
实在是六岁那年她太小,后来又一直在山上学艺,见识太少了,根本没办法去探究。
让她印象深刻的一点是,里头似乎有活物存在,白色与黑色里的影子,好似还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一闪而过,倒是看得不太真切。
凌虚子性格恶劣了些,但是颜色却是没有变化的,道一只是仗着没人能看见,在诈对方,果不其然。
道一用凌虚子还有师兄验证过许多次,明白这颜色和性格脾性没什么关系,说明拥有黑白两色的人,并不会因为某些因素,而改变色彩。
头一回偷偷下山,碰上了天下大乱。
道一认为山下人类猛如虎,遂下了决心,用心学习,将来才能安身立命。
她首要的就是克服恐惧,安心学一门尚不知用来做什么的验尸本领。左不过在山上无事可做,多学一些也没什么妨碍,反正技多不压身嘛。
道一这一学,就学了七年。
凌虚子被说中心事,转头就冲着跟个傻柱子一样的大徒弟吼道:“抱一,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做早饭,想要饿为师啊。”
“哦哦,我立马就去,”抱一走了两步又回头,“那个小师妹你别生气呀,是师兄胆子太小了。”说完一溜烟的跑去厨房准备生火做饭了。
将人支走,凌虚子正经不少。
“乖徒儿,今天下初定,本该是欣欣向荣之姿,奈何为师昨日眼皮子跳个不停,无奈卜了一卦,星象有异,妖怪横生。”
正经不过一刻,凌虚子笑眯眯的说道:“为师老了,所以乖徒儿看你的了。”
道一对面色红润,气息流畅的某人翻了个白眼儿,“这便是老头儿教我验尸的用处吧,有死人的地方,妖怪最容易出现。”
凌虚子嘿嘿一笑,“好徒儿,这回你想错了,若只是如此,教你道法的意义何在。妖怪非并食尸虫之类的低级生物,自然是活人比较好了,从里到外,身体上魂魄,那可都是大补之物啊。
教你看尸体,最重要的当然是为了区分,他们究竟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的死亡了,其中还得分出究竟是人类所为,还是妖怪所为了
还有一些为猛兽所伤,与妖怪有所分别。
这些年学的东西,你莫非都忘记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能看见别人身上旁人瞧不见的东西,你师兄与我都没这能耐,或许正是与那些妖怪有关呢,你不想去见识一下,这本事究竟能做什么吗?”
道一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或许那黑白两色的雾气之谜,下山就能解开了。
面上却是不显,她好似痛心疾首的翻了个白眼,“哦,想让我下山干活,你就直说呀,活人多的地方,那不就是现成的香客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是不是道观又没香油钱了,从前师兄赚的钱呢?”
凌虚子面露心虚,“嘿嘿,你懂的。”
“呵,又去填补浙东观师叔的空缺了吧,师叔喜欢的可是福建观的仙风道骨又风度翩翩的青云上人,师父你长这么猥琐,肯定被骗了。”道一毫不留情的揭露事实。
凌虚子跳脚,脸都气红了,“明日,不,今日你就给我滚下山去,滚滚滚,现在就滚.....”
“好的,师父。”道一低头,嘴角轻勾,终于可以下山了,然留给凌虚子的却是一道不情不愿的背影。
“我方才忘了说,下山之后不要让普通人受到影响。”
“知道了。”
“还有......”
“师父你和师兄千万不要饿死了,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呀!”
“立刻滚!!!”
“师父,小师妹吃早饭了,咦?小师妹哪里去了?”抱一做好了朝食出来只剩下,吹胡子瞪眼面色通红的凌虚子。
凌虚子惆怅,“呜呜呜...徒弟大了,翅膀硬了,她不要咱们了。”
抱一惊闻噩耗,悲伤的望向下山的路:我的小师妹快回来,山上的活师兄一个人做不完啊!!!
过了会儿,见老头儿的戏差不多了。
抱一这才拍了拍哭个没完一滴泪没有的凌虚子,“师父,我们去吃早饭吧。”
“哦...”凌虚子起身,忽然猛的一拍脑门儿,“完了,我忘了和道一说,她此行下山有大劫。”
“那怎么办?”抱一又急了。
凌虚子底气不足的嘟囔,“有什么关系,咱师徒三人,谁还不会算个命的,她自己应当能算出来的,”又凶狠狠的嚷道:“走啊,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哦!”小师妹保重。
走了两步,凌虚子又停下来了,扭头与抱一说道:“过几日要不我们也下山吧。”
“去找小师妹吗?”抱一挺高兴的,山上虽好,山下也美呀,去走走也不错的。
凌虚子高深莫测的说道:“攒钱。”
抱一:“...小师妹不是下山做这事了吗?”
“你懂什么,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你小师妹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会需要我们的。我们去找师妹,不是,出去找钱吧。”凌虚子说着早饭也不吃,就带着大弟子一道下山去了。
数月之后,有人上山。只见山门紧闭,观内空无一人。
......
距离下山之时的春末,眼下已经是夏末了。
道一顶着依旧浓烈的日光,艰难的吞咽了一口为数不多的吃食。
她已经下山数月,经过打听,知道眼下最繁华的都城:长安。
长安啊!
听人说那里贵客云集,华盖盖顶。
她仔细分析过了人多的地方,妖怪也应该有不少,还是个找香客的好地方。
道一猛一拍掌,目标长安!
到时候就找一个能验尸的活计儿,这样能能光明正大的验尸,又能捉妖,还不会影响普通人,更能填饱肚子。
一路上还听人提起,长安城有个找专门验尸的衙门,名字好像是叫大理寺。又想到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想要成功进大理寺做事,首先就得改头换面。
哎!世道女子难为啊。
幸好她在山上,平日里与师兄穿得差不多,年龄又小,不说出去,也没人能发现她是个女道人。随便捯饬一下,嘿,哪里来的清俊小郎君!
道一靠着这个决定,一走就是几个月。
一路上走访寻问,还买了一份泛黄的图纸,摸爬滚打的来到了牛角村。
道一将手里的地舆图再三核对,眼前一片浑浊的汪洋,确实是她要找的目的地。
按罗盘所示,方向没有问题呀。
村子呢,哪里去了?
难道这根本没有村子,她又上当了?
“有人吗?”道一大声喊道,试图找到一个活物。
可周围除了恶臭还是腥臭,无一活物踪迹。水面上漂浮着死去多日的鱼类牲畜,在这些东西混杂之间,似有一物不同。
远观。
白嫩嫩的。
道一连忙起身一看,那物的正脸与赫然与她遥遥相对。
木壶里的水,突然就不香了。
她看了个正着的。
竟是一具死去不知几时的浮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