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另外一边处,郭里拉着范春手臂,一路穿堂过室,直绕后院厢房连廊外,方才渐渐减缓了步伐行径速度。
“放开我,郭里,你干嘛要拉我离开?那二人眼瞅着就要道出实情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背后的指使之人……”
范春怒气上涌,酥胸不住高低起伏,一张俏脸之上,阴云密布,甩手意图冲前方郭里,高声叱责质问,却是被郭里所率先反应,连忙上前将其捂嘴止住。
“夫人呐,这话你便不用说得这么大声了,难道还真要让外人全都瞧听啊,你倒真无谓‘隔墙有耳’。”
鼻尖嗅着身旁怀中源自范春身上的体香,郭里内心窃喜一笑,随即忙于她耳畔,低声提醒,郑重道——
“因为我信你,所以便不用再问了。”
郭里这话落尽,范春只觉内心“噶噔”跳动,一时心境堵塞,也不知该如何言语。
郭里瞧她无言沉默,也不再与她调笑,再度拉起对方手腕,便及步入了房间之中,随即将房门紧掩,两人齐齐走至床边坐下。
伸了伸懒腰之后,郭里便是径直躺倒在床上,手臂微微挪动,似在活动伤口。
“你别乱动,当心伤口又裂开了。”范春偏头瞧去,忽而这般轻言提醒道。
“夫人呐,你在担心我么?”郭里一笑,凝眸瞧去道。
“是啊,我怕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范春此刻未曾隐瞒掩藏内心真实想法,这般肃然开口答复于他道。
面对范春这话,郭里却并不当玩笑,反而颇为认真对待,他神态肃然,突然一扫面容之上的疲惫神态,蓦然苦笑道——
“要是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定不会对你用强。只可惜啊,往事不可追……”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你我什么,无非是,平添愁怨罢了。”
范春缓缓将头偏回,不再看向床上躺倒的郭里,兀自偏头靠坐在床沿一角,低声呢喃道。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了。”
郭里双手放置脑后枕在一起,微微沉吟了半晌,这才继续开口建言道——
“方才我不让你试探他二人道出实情,也是为了保护你,免受二弟与秦烈所针对。就是现下能够证明那田然是受他们二人所指使,我又岂有功夫在这个时候,料理内乱。”
“我知道。”范春轻嚅红唇,浅言出声道。
“不说这些了。夫人呐,你饿了罢,我去着人弄些饭菜了。今日恐怕,你我便只能吃上这接下来的一顿了。”
郭里浅缓叹气,随即收神翻身而起,摇了摇头这般强作笑颜说道。
范春俏脸神色略显复杂,目光转向窗外,沉吟凝视,不知在瞧些什么,但却缓缓点了点螓首,表示同意。
瞧得自己这位爱妾难得一次未曾拒绝自己,郭里心上大喜,便也乐呵呵地再度打起精神来,径直往门外唤自己随从去了。
自他惊觉当真爱上范春以来,内心始终怀有歉疚,再不敢对后者施予任何强迫行为,每每甚而与之相商,虽范春总会表面逢迎,但郭里却也能察觉到她的那份内里冷淡。
对此郭里并未点破,也不曾言说什么。
谁让他这些年来,早便将情感之事抛诸脑后了呢,今番却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生会由欲发情,渐渐将原本的索取与占有想法,化为了给予和照顾的冲动。
范春自然尚不明白郭里所想,她亦不愿去猜,只道是在自己虚与委蛇的妥协下,郭里能够从己处,得到身为男人的满足感而已。
“今夜便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毅然离开,再无畏惧……”
时间过得匆匆,转眼已到了这一日的夜间。
夕阳坠落山峦,夜幕拉下,开始笼盖四野,天际一派清冷苍茫。今宵虽说不曾再下大雪,但簌簌北风呼啸间,仍旧寒意透骨。
冬季的天要黑得更早一些,如今不过是酉时将至,苍穹之上,便已漆黑如墨,难觅半点星光,愁云遮蔽,不见弯月。
“唦、唦——”
雪野山林深处,有着一队人马,在当先领头手持火把下,蛰伏悄潜,而其后所尾随的那百余人,则并未凭借任何照明工具,不过是一一衔枚跟随,摸索行进。
这列队伍,个个身形矫健,手中持握单刀,背上同样负有箭矢,灵活腾挪闪避开前方路障,于这方密林之中,以颇快的速度直直下山而去。
且看他们纷纷身着夜行衣,左拐右窜间,显是颇为熟悉这条隐秘山道。
这样一帮潜行者于此刻匆忙悄潜下山,便只有是郭里与范春所携一干寨中诸处山头好手,意图趁夜偷袭魏军本部大营所为了。
白日在公孙汜的有意配合之下,魏军主力已然是觅得了上山数处通路所在。
那些密道捷径颇为隐秘,洞穴散布于山腰之间的各处涧口瀑布之内,寻常时分,根本难以为巡逻之部曲所发现。
若非昨夜经山头一番内乱滋生,再加大雪封山,廓清视野林瘴,只怕魏军依旧难以寸进。
所以按照郭里等人所估计,魏军之中即便有善谋之人,想来也会觉得是自己凭借施策伐谋,方才观得天象,判索出敌寨上山密道所在,便会放松防备,坚信无疑。
只能说如此一来,敌军在大喜过望之下,为了宣泄此前憋屈了一肚子的火气,势必会大举进攻,率本部主力,寻山上攻,趁夜袭本寨山头而来。
既是如此的话,公孙汜便决定给对手来个将计就计,再行将攻守之势异也!
前方领路二人,即便是郭里的贴身侍从,吴轻与吴重两名好手。他们可谓跟随郭里多年,绝对算得上是他亲信之中的亲信,铁杆之上的铁杆心腹,无所顾忌。
是以郭里将火把递交二人手中,着他们在前领路,既是一种信任,亦是有着风险。
郭里这边厢领着范春贴身相互,二人也算有所照应。
毕竟郭里内伤未愈,如今功夫亦不过恢复了六七成,不足巅峰时期的他,倘或再次遇上白日相斗那青年小将,恐怕他便已不再是其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