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慕容秋水仍在昏迷之中,所以荣非他们并未急着离开。
篝火旁,荣非侃侃而谈,把白自在和小和尚了凡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如果魏君羡真是算无遗策,早早就预料到今日的结局,那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事实是他来了,而且赌输了,这就证明他的推演谋划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已,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按照这里跟外面时间流速的不同推算,咱们三人离开京都城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既然魏君羡没有推算出现在的局面,那自然就没道理早早的在京都城埋钉子恶心我。所以,他所谓的小惊喜不过就是撂狠话罢了。这就像是地痞流氓干架输了,然后说‘你给我等着’是一个道理。
京都城中能让我挂心的唯有柔姐一人,可就算是我想错了,魏君羡真的在京都城中针对柔姐做了什么安排和布置,却也无需担心。最有可能使出的手段,无非就是煽动指使京都城中那些被我有意或无意得罪的官宦豪绅罢。但因为有余大哥和贤太妃的看顾,他们最多就是暗地里下绊子、使阴招,让柔姐不痛快罢了,安全性命却是无忧。
可柔姐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只要不是魏君羡亲自,京都城中到底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否则我如何会放心将她独自留下。
倒是我在外面的一桩无意之举,多半能好好恶心一下魏君羡。”
荣非坏坏的笑道。
“详细说说,这段时日咱们三个可是整日厮混在一起,我怎么就没看到你准备了什么暗手?”
白自在疑惑的问道。
“象山寨。”
荣非提醒道。
“那群小娘子?”
白自在更加疑惑了,脑洞大开思考片刻才恍然大悟道。
“哦~我知道了,美人计!可是,伪君子虽然阴险卑鄙无耻,却绝对不是贪恋女色之辈。你这招怕是不好使。”
“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小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可眼眸之中却是异彩连连,若有所思。
荣非送给白自在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解释道。
“其实刚到麟州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魏君羡大费周章的撺掇群匪围攻麟州三城到底意欲何为?就算是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一举攻破三城,可朝廷却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介时抽调大军前来,那些乌合之众如何抵挡浩浩铁骑?怕是此举正中朝廷下怀,借此机会一举涤荡麟州的百年匪患。
在这件事上,魏君羡能获得什么好处?麟州群匪不是傻子,又是有怎样巨大的利益才能让他们放手一搏?
直到二哥你去而复返,魏君羡说你只是添头,突破大道真正的契机其实是落在大哥身上时,我才突然醒悟。
魏君羡实则是做了两手准备。遗迹之中算计你们两人是其一,遗迹之外撺掇群匪围攻三城是其二。他为今后修行所选定的大道不是一条,而是两条。”
“两条?”
白自在皱紧眉头,喃喃自语。
“没错,一明一暗,两条大道。摆在明面上的是算计你二人,暗地里进行的就是麟州群匪围攻三城。正如魏君羡所言,遗迹中的这条明线只是添头,对他最为重要的其实是遗迹之外的那条暗线。相比于操弄人心,祸乱天下才是真正的大头。”
其实让荣非做出如此推断的依据不单单是麟州和遗迹之中的所见所闻,还有当初的雍王逼宫案。
雍王逼宫的幕后,便是有书山的参与。
以此推之,对于魏君羡…亦或者说是整个书山而言,麟州之乱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不过这些牵涉国朝的秘闻大事,荣非却是无法说与白自在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晏…怕是要乱起来了。
便在这时,荣非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魏君羡口口声声将荣非视为将来突破地境屏障时的踏脚石、登仙梯,是否也只是一条明线?添头?亦或者说是障眼法?
他真正的契机实则仍是落在了天下大势之上。
甚至想的再大一些,这不单单是魏君羡他一个人突破的契机,而是整座书山突破的契机?
毕竟在千年之前百国林立的时期,书山弟子还是愿意在俗世王朝中担任官职,借助王朝气运破境飞升。
自从大晏建立,捕神设置了五绝大阵之后,书山弟子这才摒弃了为官出仕这一提升境界的途径。
正也是自那以后,书山再无一人飞升!
而且不单单是书山,还包括乾坤观。
要知道千年之前百国林立之时,有两个虚职是专为书山和乾坤观而设置,便是帝师和国师。
自捕神何了尘以将整个京都城布置成五绝大阵之后,这两个虚职便再无人担任。
荣非越想越多,越想越深,想的出神,却是被白自在出言打断。
“接着往下说啊,别吊人胃口啊。你说魏君羡撺掇麟州群匪围攻三城是为了突破人境屏障,铺就另一条人族大道。你留下恶心他的暗手又是什么?就算如你所说麟州群匪是乌合之众,可蚁多咬死象啊,那是实实在在的几十万人。难道就凭象山寨那两三百号人去抵挡麟州群匪?就能坏了魏君羡的谋划?不管你自己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还有啊,你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魏君羡真正的用意?既然有所察觉,为何不多做一些准备?越说越玄乎,这真是人能够算到的?为何我总感觉你是在吹牛皮呢?”
荣非摊了摊手道。
“我都已经说了,只是无意之举,无心插柳罢了。能不能坏了魏君羡的谋划不好说,但恶心他一下,亦或使他大道残缺多半还是有些可能。人力有时穷,哪能真将世事算尽。”
“嘁,说了等于没说,读书人呐,就喜欢说些云里雾里的囫囵话。”
白自在满脸不屑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没想明白。既然魏君羡此次麟州之行只为创造破境的契机,为何却要眼睁睁看着三个同门丧命?”
荣非指着不远处三具书山弟子的尸体说道。
“嘿,这你还真问对人了。”
白自在一拍大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与乾坤观和剑阁的世家割据、勾心斗角不同,书山之巅则是各个派系的大道之争。便如那最初的性本善与性本恶之争,兼并百家之中的法家和纵横家后产生的德治与法治之争、大一统和割据之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