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听到诗名题目芸香便是一怔,自己给荣非的几首诗里没有这个题目,而且荣非也根本就没看自己塞给他的纸张。
难道是荣非自己所做?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诗…一般啊。”
范涧暗自嘀咕道,随后扭头看向身旁众人,只见他们一个个做皱眉沉思状,口唇蠕动喃喃有声。
“用词极简,意境极佳,好诗!”
翰林徐靖川边捋着胡须边低声赞道。
“返璞归真,情深意切,地确是难得地佳作。”
另一位翰林寇宇承也情不自禁的说道。
不过二人都是收了任堇翰地银钱来此撑场子地,因此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被旁人听了去。
执笔在手地芸香听完全诗之后,只觉心中酸楚,差点失控流出泪来。
这首诗分明就是荣非在缅怀家乡惇州和那些在大灾中死去的亲人啊。
懂诗词的任堇翰、范涧等人这边默不作声。
自认理解了诗中蕴含感情的芸香强忍泪水奋笔疾书。
楼上楼下围观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大失所望,荣捕头咋还吟起诗来了呢。多没劲呐,大家伙都想看你飞升。
围观人中自然也是有懂诗词之人,不过此时都沉浸在静夜思所描绘的意境中,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芸香贴身侍女联系好的那些姑娘们感受到楼内有些诡异的气氛,四处张望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着收罗而来藏在怀中的廉价饰品该不该往下扔。
一首静夜思吟诵完毕,无人叫好,无人支持。
花榜牌前负责记录的龟公也有些无所适从。
这首诗听着满顺口挺好听的,不该一个支持都没有啊。
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荣非清了清嗓子,自顾自的继续背诵起来。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
记忆闪回。
“这几篇古诗今晚放学回家后都给我背熟背透喽,明天课上挨个检查,谁背不下来就去走廊上站着罚写五十遍。”
“荣非,《忆江南》”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荣非渐渐找到前世上小学时被老师点名背诵古诗的感觉,语速极快、咬字清晰,却是没有丝毫感情。
连续十几首古诗词背诵下来,荣非的语速越来越快,以致于周围的人都没时间仔细琢磨每一首诗词的绝妙之处,只能竖起耳朵认真默记下从荣非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生怕有所遗漏。
芸香那边更是狼狈,已经顾不得什么字迹的端庄秀丽了,刷刷刷运笔如飞,只求先一字不落的写下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跟不上荣非背诵的速度。
徐靖川和寇宇承两位翰林编修也浑然忘却了自己是哪边的,去与芸香简单商量了几句后,便各自占领一张桌案,帮着一起书写记录。
“等…等一下。”
任堇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脸色也越发的阴沉。
虽然没有时间仔细琢磨品鉴,仍然已经察觉道荣非诵念出来的这十几首诗词具是精品,甚至是名传千古的绝品诗词。
这些都是荣非做所?
那他的诗词造诣岂不是已经达到了旷古烁今的绝高水准,称之为千古第一诗才也毫不为过。
任堇翰不信,范涧不信,岳朋斋不信,张六郎不信,所有参与诗会之人全都不信。
于是作为此次诗会的举办者兼针对荣非行动的发起人,任堇翰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挽救局势了。
连背了十几首诗词,荣非正好也觉得有些口渴,便朝侍女要了一杯凉茶润嗓,而后朝任堇翰问道。
“任公子有何赐教?”
“这些诗词都是由你所做?”
“不是啊,我哪有那个本事。”
荣非不知廉耻的笑道。
呼~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文人才子们闻言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若这些绝世好使、好词都是荣非所做,那以后还让他们怎么混,哪里还有脸面混。
“既然不是你所作,你又怎能在此吟诵。”
任堇翰质问道。
“为何不能吟诵?你们只说是要斗诗,我也答应了吟诗,事先没有说明只能吟诵自己的作品吧。”
荣非狡辩道。
“举办诗会乃是为了展示各自的才学,大家相互欣赏、品评探讨。岂可如此堂而皇之的剽窃他人心血之作。此等行径何止是无耻,简直就是无耻。”
任堇翰也有些被荣非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语无伦次的怒斥道。
“你凭什么说是剽窃,可有证据?”
“刚刚明明是你自己亲口承认,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我说是就是啊,那我现在又说不是了。”
“你…”
“我,我什么我。任公子你也是个读书人,可不能信口雌黄啊。指责我剽窃,好啊。那我倒是要问问任公子了,我剽窃谁了?你让他站出来当面对峙”
“我怎知道你是剽窃了何人的诗作。”
任堇翰被气的直哆嗦道。
“不知道你在哪瞎逼逼啥呢,哪凉快哪呆着去,荣某人正背在兴头上呢,别打搅我。”
一番胡搅蛮缠之后,荣非不再搭理任堇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继续开始背诵古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
“独在异乡为异客…”
“人间四月芳菲尽…”
……
“任兄,姓荣的说的有些道理啊,这些诗词皆可成为传送千古的名篇,按理说早就该传颂天下、耳熟能详才是,为何却是从未听闻。若是只有一两首也就罢了,这家伙现在已经诵出二十多首了,且首首皆是动人心魄之作,这…这…还没有道理啊。”
范涧这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蛮劲,看着对面摇头晃脑吟诵诗词的荣非,满脸无措的说道。
“绝无可能!”
任堇翰咬着后槽牙否定道。
“这些诗词所蕴含的意境,用到的手法,包括风格、深意等等全都大相径庭,怎么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即便是书山上的那位诗仙也做不到轻松驾驭如此多的风格,所以一定是剽窃。一定是,一定是。”
“可是…证据呢?”
“范涧,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
……
“山外青山楼外楼…”
“荣捕头,敢问这‘杭州’是哪个州?恕在下见识浅薄,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徐靖川趁着荣非刚刚背诵完《题临安邸》的短暂空隙,姿态谦恭的请教道。
“还有这‘卞州’,我只听闻南境青州内有一座小城叫卞安。可是为了押韵稍作的修改。”
寇宇承也连忙请教道。
“现在没有杭州不代表千年前没有,千年前没有不代表千年后没有。重要的是情怀和深意,不要纠结于细枝末节。”
荣非边喝茶润嗓子便顺口胡诌道。
嘶!
徐靖川和寇宇承闻言脸色巨变,倒吸了一口凉气。相互对视一眼后,一起朝荣非恭恭敬敬的鞠躬施礼。
“学生受教!”
二位翰林编修此言一出,参与诗会的众位士子书生立即色变。
这…
任堇翰更是被这两人给气的脸都绿。
本公子花钱请你们两个货来拆台的是吗?
一杯凉茶下肚,荣非精神抖擞的朝芸香问道。
“多少首了?”
芸香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活动了几下酸麻的手腕,将徐靖川和寇宇承记录的诗词也数了一遍后,满眼崇拜的看着荣非道。
“回大人,已有三十四首了。”
“还差两首啊,容我再想想。”
荣非挠了挠头道。
他暂时能记得起来的整首诗词都已经背出来了,而任堇翰他们那边一共做出三十六首诗词,却是还少两首。
于是只能搜肠刮肚的想想是否还有遗漏没记起来的。
“大人,芸香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在这些诗词中挑选一首赠与芸香,只要一首就好。”
芸香揪着束腰的衣带,有些不好意思的央求道。
“不好。”
荣非一点没带犹豫的摇头道。
芸香闻言娇躯一颤,险些哭出声来。
虽然今夜才刚刚与荣非相识,但芸香以为凭二人的关系,讨要一首诗词并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可没曾想荣非竟是如此吝啬。
“这些诗词虽好,却是不适合你。不如你先听听这一首如何,若是不喜欢再从前面那些里面挑选。”
“啊!”
峰回路转,芸香立刻转悲为喜。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怎么样,喜不喜欢?”
“大…大人,这…这…这首诗是…专为我所做!”
芸香娇躯震颤,只能扶住桌案稳住身体,带着一丝哭腔,有些不敢置信的向荣非确认道。
“一首诗而已,小意思。”
荣非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
“算上这首已经三十五首了,还差一首,该吟那首好呢。”
安抚过激动的快要晕过去的芸香,荣非捏着下巴思考。
既然是收尾,肯定要漂漂亮亮地。
立意要高,还能够震撼人心的那种。
可自己记得的的确不多了啊。
此时楼内之人不管懂不懂诗词,都已经被荣非连颂三十五首诗词的壮举给震撼到了。眼看还差最后一首,而荣非也罕见的开始垂首沉思,这是在憋大招呢啊。
便都更加期待了,一个个屏息闭气,生怕发出声音影响了荣非的诗绪。
而楼内的数百名风尘女和侍女则是已经对芸香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有这首诗傍身,一月之后的花魁评选,芸香必定会再次入选四大花魁,甚至极有可能成为魁首——百花之王。
咦!有了。
荣非忽然想到了一篇极好的,可以用来收尾的文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岳阳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