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贤太妃进入暖风阁正屋,荣非目光左右一扫未见到皇后唐悠儿的身影,心里不仅犯起了嘀咕。
小顺子不是说皇后和太子也在暖风阁吗,怎么却是未见踪影?
虽说贤太妃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是个老妇人,而荣非也还未及冠,但大内禁地规矩森严,尤其是男女大防更是重中之重,屋子里面只有两人独处,若是传出去于皇家面子有损啊。
皇后和太子去了哪里呢?
还有暖风阁的太监总管侯三也同样没了踪影。
事有蹊跷啊!
屋内床榻上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满了各色糕点果子及沏好的香茗,二人相对落座之后,贤太妃拿起一块淡黄色软软糯糯的糕点递给荣非。
“还没吃早饭吧,先吃块糕点填填肚子,我已经让厨下准备酒菜了。”
“多谢贤太妃。”
荣非接过糕点谢道。
“臭小子,上次聊天还十分从容,今日怎么反倒拘谨起来了。”
贤太妃故作嗔怒道。
“太妃莫怪,我其实因为查案已经两日两夜未眠未食了,精神有些恍惚。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把您当做家里的长辈不客气了啊。”
说罢,荣非哈哈一笑,将糕点塞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嗯,好吃。”
不愧是皇宫御厨做出来的糕点,入口软糯却不粘牙,甜度也是刚刚好,一块糕点下肚,荣非反倒是更饿了,连下便双手齐飞,不停地拿起糕点塞进嘴里。
表面上吃的开心无比,实则心里仍在捉摸着蹊跷之处,以及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呵呵呵,慢点吃别噎着,来,喝口茶顺顺。”
看到荣非狼吞虎咽的搞怪模样,贤太妃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将茶杯推到荣非面前。
刚刚听荣非说道‘把您当做家里的长辈’这句话时,贤太妃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嘴角的笑容也显得意味深长。
很快矮几上的点心就被一扫而空,而荣非也才看看四五分饱,不好意思说没吃饱,只能意犹未尽的吸溜茶水。
荣非吃东西的时候,贤太妃也不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直到所有点心都被吃光,这才看似随意的与荣非聊起了家常。
后宫不得参政议政,因此贤太妃也不过问荣非职内之事,只是叮嘱他要多注意身体云云,而后又问了些有关纪柔儿的事情。待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才询问起有关家乡和家人的情况。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古代是极其重视地域和亲缘关系的,于是便有了宗族、乡党、外戚等组织和势力。
也是因此,听余庆之说完晏帝朱晟的认亲计划后,荣非就觉得有些儿戏了。
从未谋面,仅凭一个姓氏和似是而非的往事故事便能蒙的住贤太妃?
至于说荣非长的与贤太妃的姐姐有相似之处,这就更扯淡了。
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即便完全不想干的两个人,荣非都能找出若干相似点来。
莫看贤太妃总是一副笑呵呵慈祥宽厚的模样,后宫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在这种地方存活至今,贤太妃岂是易于之辈。
但这份计划是皇帝和皇后亲自制定的,荣非可没有胆子抗旨。
所以在来时的路上,荣非一直在琢磨如何将这个计划补充完整,不留漏洞。
刚进暖风阁未能见到皇后和太子,荣非就已经心中起疑。此时听贤太妃提起纪柔儿来,一道灵光自脑海中闪过。
漏洞找到了,正是纪柔儿。
上次得贤太妃搭救与其聊天时,荣非就曾提过是与青梅竹马一起来的京都,所以贤太妃知道纪柔儿并不奇怪。
晏帝朱晟与皇后唐悠儿商定好计划后未免消息走漏,所以才找到余庆之,再让余庆之告知荣非。知晓此事的人越少,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整个计划里偏偏就算漏了纪柔儿。
认亲这种大事,贤太妃一定也是慎之又慎,会想办法搜集更多的佐证。
如此一来,为何暖风阁内不见皇后、太子还有总管太监侯三的踪影也就有了解释。
她们三人是和纪柔儿在一起。
想到这里荣非顿时有一种遭了报应的感觉。
贤太妃所用的这一招,不就是自己是常用来审问人犯的法子嘛,分开审问而后核对双方供词。
只不过这次是荣非和纪柔儿成了被审问的人犯。
这样的话,晏帝让余庆之送来有关贤太妃家乡的那些信息就一个字都不能说。因为纪柔儿是不知道那些信息的,到时两人说辞完全对不上,若贤太妃大怒追究起来,搞不好要落得一个欺君的罪名。
朱晟是大晏皇帝,是伟光正的天子,肯定不会承认这计划是出自他手。
皇后唐悠儿也是同理。
所以一切的罪名只能落在荣非的头上,皇帝和皇后也是受其蒙骗。
即便最后晏帝不会被荣非下死手,这种亏荣非也是不肯吃的。
要不跟贤太妃实话实说?
就说自己是受皇帝和皇后指使来欺骗您老人家的,不过您也别怪他们,他们两口子也是为您好之类的云云。
如此一来贤太妃这边是没事了,却是惹怒了朱晟。
朕天衣无缝的计划全毁在了你手里,这是抗旨、是忤逆,其罪当斩!
说谎不行,实话实说也不行,荣非陷入两难的境地。
……
另一边的厢房内,三个女子和两个小屁孩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一边吃着点心瓜子,一边其乐融融的唠着闲磕,贤太妃的心腹太监侯三亲自在一旁伺候。
朱允和朱琰连个小家伙从进屋起就一直好奇的盯着纪柔儿猛瞧,纪柔儿也只能尴尬的不时给两小只送去微笑。
朱乐瑶也对纪柔儿很好奇,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间都有种让人十分舒服、安心的感觉。
难怪能和荣非那么厉害的人做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啊,以前看过的小说里男女主角也都是青梅竹马的,好让人羡慕啊。
唐悠儿心忧贤太妃和荣非那边的状况,可这边有侯三盯着,也不好糊弄了事,便只能纪柔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原来你和荣非都是惇州人啊,真是太巧了,你们两个和太妃还是老乡呢。以前就常听太妃聊起她小时候的趣事,听起来很有趣呢。不如柔儿也说说你们两个小时候的趣事吧。”
“其实…当时年纪小,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逃难的时候险些葬身狗腹,还是荣非舍身相救才幸免于难,等再次醒来时就已身在汾城。”
“啊!葬身狗腹?柔儿姐姐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朱乐瑶闻言惊呼了一声,抓住纪柔儿的手掌追问道。
朱允和朱琰也顿时来了兴趣,离开座位走过来竖耳倾听。
自小便是听着荣非讲故事长大,纪柔儿讲故事的本事自然也是不差,而且讲的事情还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述,把朱乐瑶、朱允、朱琰听得是目瞪口呆,时不时发出惊呼。
唐悠儿朝侯三看了一眼,一主一仆目光短暂交流,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纪柔儿是十年前惇州大灾之后才认识的荣非,故此对荣非在惇州时经历不甚了解。
这时纪柔儿刚刚讲述完荣非冒死从野狗口中将其救下,朱乐瑶惊呼之余忍不住仔细打量起纪柔儿的手掌来。
“伤疤已用冰肌露医好,如今却是看不到了。在汾城时,荣非用柔软的羊羔皮制成手套,无论冬夏都在戴在手上,以免吓到旁人。”
“姐姐真是可怜!”
朱乐瑶轻抚纪柔儿的手掌,泪光莹莹的怜惜道。
“当年惇州大灾死伤数十万,我已算是幸运至极了。”
“柔儿姐姐,再说说荣非在汾城做捕快时的事情吧。”
朱允和朱琰扯着纪柔儿的衣角央求道。
“好啦好啦,让柔儿歇歇吧,乐瑶你带他们两个出去玩一会。”
唐悠儿对朱乐瑶说道。
朱乐瑶意识到唐悠儿是有事情要和纪柔儿说,便点了点头带着不依不挠的两小只出去。可心里却是在疑惑,皇后嫂嫂和纪柔儿之间会有什么密事相谈呢?而且侯三还在,并未被嫂嫂赶出去,着实有些奇怪。
随即想到刚刚嫂嫂似乎有意在打听与荣非有关的事情,嫂嫂是要干什么?
将两小只扯到院子里让他俩自己玩耍,朱乐瑶目光扫过正屋房门,见两个贴身内侍未在屋子里伺候反而是站在门外,心中疑惑更甚。
母亲与荣非在聊什么,为什么把内侍赶出来?
朱乐瑶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感到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想弄明白,想着想着思维开始变得天马行空起来。
十八岁正是少女怀春之时,朱晟登基之后,朱乐瑶的亲事也便被提上了日程。这半年来,贤太妃和皇后唐悠儿为了此事也是费劲了心思。
大晏皇室的公主招迎驸马有许多的要求,品行、才学、相貌、有无恶迹等等,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驸马不能出自官宦之家,以防止外戚势力膨胀干涉朝政。
官宦之家本就已经掌握了部分权利,若再有皇亲这个头衔的加持,后果不敢想象。
朱月瑶又是皇帝和贤太妃的心头肉,挑选驸马的眼光自然是更加挑剔,以致于选来选去半年之久却还是没有结果。
可是从今天贤太妃和皇后唐悠儿种种神秘的行为来看,驸马人选难道已经有了眉目?
荣非!
朱月瑶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同时一张小脸也是瞬间烧的通红。
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是我想多了。
朱月瑶捂着火烫的脸蛋使劲的摇头,想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可偏偏事与愿违,荣非那张俊秀的脸反倒是在朱月瑶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最后竟然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笑什么混蛋!”
朱月瑶忍不住怒声骂道。
“六姑姑,你在骂谁?”
一旁玩耍的朱允奇怪的问道,朱琰则是四处张望,却是发现朱月瑶身边根本没有人影。
“两个小屁孩瞎问什么,上一边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