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非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朝花妖问道。
“为何会这般怕他?”
荣非知道余庆之是四品地境巅峰的修为,可初入修行界未曾见过四品大高手打架,因此对这个层次的高手没有直观的了解,便想要从花妖这里打听一下。
可话刚说出口才想起这个花妖刚修成人形就被掳走做了NPC,论修行界的见识还不如自己呢,问了也是白问。
花妖却是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后答道。
“具体奴家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直觉,那个人只用一根小手指就能轻易将奴家碾死。”
“一根手指?太夸张了吧。”
荣非失笑道。
荣非能够轻易将花妖擒下,一是因为荣非的修为高过花妖,施展出的浩然气虽是假冒伪劣产品,却是正好完克花妖那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根须攻击,二来是有清灵散化解花粉迷雾。
花妖两项最拿手的本事都被克制,加上刚刚领悟融合了呼风唤雨神通的狂刀,自然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花妖虽然只有九品修为,但本事其实是不差的。特别是它喷散出来的花粉迷雾,一旦不慎吸入就会陷入幻境,而且还有阻挡视线的功用。
至少缉仙司众捕单打独斗的话,估计没人是花妖的对手。
余庆之作为四品大高手,擒下或击杀一只九品花妖自然费不了多少手脚,可若说只凭一根手指就能轻松将其碾压,荣非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了。
“奴家说的是真的。看到那人第一眼时,奴家就怕得要死,只想着赶紧躲起来。他还看了奴家一眼,虽然中间隔着荣郎你,可即便如此奴家还是怕的瑟瑟发抖,脑袋里瞬时就变得一片空白。就连…连…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花妖本就因为深受重创、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此刻提起余庆之来,脸色更是变成铁青色,身体又开始像筛糠似的不停颤抖。
真有这么邪乎吗?
荣非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在汾城小院里和余庆之面对面聊了好久,只觉得余庆之为人亲切和蔼没有架子,却是半点没有花妖的这种感受。
所以还是有些不太信的,可看花妖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他…他身上有煞气,那是杀了好多好多人或者是妖才会形成的。”
花妖见荣非不相信自己,想了一下后又说道。
煞气?
荣非暗自嘀咕着这个词,心里却更是疑惑。
煞气多见于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身上。如山匪、水匪、流寇一类。这一类歹人通常人数众多,性情凶悍,因此敢于对劫掠村寨、商队,甚至是一些守备力量薄弱的小城镇。杀的人多了,经年累月之下其身上就会产生煞气。
煞气积累的越多,凶徒的性情就会变得越加暴戾,到最后双目会变得赤红,丧失理智陷入癫狂。
对以参悟任法兽观想图踏入修行界,吸收刑名之气提升修为的荣非来说,煞气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可性情温雅和善的余庆之,怎么看来都不像是身居煞气之人,还浓郁吓破了小花妖胆子程度,那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累积起来的煞气?
荣非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转而皱着眉头看向花妖。
“你说当年刚刚化形就被人掠走,迷惑了心智后留在潭溪镇至今对吧。”
“嗯。”
花妖乖巧的点头。
“心智被迷惑以后做过、见过什么事情,也都不记得了是吧。”
“嗯。”
“即是如此,按理说清醒后的你应该如懵懂孩童一般,不通人间之事才对。可你却是懂得很多啊。知道自称奴家,刚刚还称我为荣郎,有时说话间还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万种风情,亦或是故作乖巧。难道这是你们花妖的天性?”
“嗯…”
花妖闻言一怔,面显迷茫之色似在努力思考回忆。
便在这时,荣非察觉到一丝风声的波动,扭头正好看到余庆之带着一人落在院中。
余庆之带来的这人荣非也认识,正是看守缉仙司案牍室的邋遢书生刘叔。
“这是刘星阑,你叫刘叔就行。”
“这是荣非,你见过的。”
余庆之给荣非和邋遢书生做介绍道,随后手指指向躲在荣非身后的花妖。
“这是…”
“奴…奴…家家…兰…兰儿…”
花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道,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哭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余庆之似乎识破了花妖的身份,微笑宽慰道。
可花妖听到吃字,顿时吓得双眼翻白就要昏厥过去。
荣非懒得理胆小如鼠的花妖,站起身来朝邋遢书生拱手施礼,叫了一声刘叔。
邋遢书生刘星阑却是看都没看荣非一眼,径直走到画有无字石碑和断崖的画图旁低头查看。
“老刘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博览群书,若是连他也都说不准,没办法就只能把青阳绑过来了。”
余庆之在荣非身边站定后说道。
荣非侧头看了余庆之一眼,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青阳自然就是青阳道人,代表乾坤观前来参加此次祭天大典。
且不说其乾坤观的身份,单论修为也是四品,怎么在余庆之口中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手到擒来。
余庆之察觉到了荣非眼中的不解,低声解释道。
“京都被五绝大阵笼罩,大阵之内我是无敌,绑个小小青阳轻而易举。前几日才刚刚砍下长空无忌的一条手臂,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大典已经结束,他们为何还不走?”
“你晋升修士那日身体发出璀璨金光几乎照亮了半个京都,后被我用大阵隔绝。外人都以为是我将要突破到三品的征兆,便死皮赖脸留下来打探消息。呵呵呵。”
“哦。”
荣非点了点头,不过对余庆之自夸无敌的言语,还是持怀疑态度,觉得他多半是在吹牛。
这时刘星阑已经将无字石碑前前后后摸索了一遍,站起身来拍掉手上沾染的泥土说道。
“目前来看,有七成把握确定这就是阴阳术士布置的风水局,至于剩下的三成和分辨出是哪种风水局却还需看过实物。”
说罢,刘星阑拿起毛笔在纸上代表京都城的方形图案东、南、北三面,与石碑距京都相等的位置各点上一个圆点。
咬着笔尾,盯着图画,皱眉沉思片刻后,又在四角方向也点上圆点。
“阴阳家信奉阴阳、五行、八卦,布置风水大阵设置阵眼之时也是遵循此等方略。无字石碑位于京都西侧,西方属金。京都城居中,属土。因此我猜东南北三个方向应该也有相对应的代表阵眼之物。京都四角方向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到底有没有却是要实地探测一番。”
荣非闻言生怕余庆之再说出吃过早饭再去不迟,喝盏茶再去不迟一类的话来,赶忙指明方位,催促余庆之带着刘星阑去实地查看。
缉仙司的一众捕快还在那里忍饥挨饿的看守现场呢,可不能让他这个总捕过得太舒服。
在荣非的一再催促之下,余庆之只能带着刘星阑即刻出发。
临别之际,荣非才想起躲在身后的花妖兰儿,便拦下余庆之询问缉仙司可有处置妖的条例规程。
“妖分两种,心存善念不曾为恶者,化形之后几与人族无疑,只要不主动显露本体,便是修士也无法一眼辨出真假。这种称之为妖精,可与人族共存。
另一种天性凶恶,化形之后本体的一些显着特征仍旧保留,如爪、尾、鳞、角等。此类妖喜噬人族,便如同我人族对待猪犬一般无二。这一种便成为妖怪,见则诛之,无需手软。此乃捕神飞升之前亲口所言。”
刘星阑摇头晃脑的吟诵道。
说完,看了一眼花妖双腿化成的根须和肩膀处密密麻麻不停蠕动修复创口的细须。
“飞禽走兽、蛇虫鼠蚁成精成怪时常得见,草木金石得化人形却实属罕见,荣小子可知为何啊?”
刘星阑朝荣非问道。
看似提问,实则却是存着教导之意。
“还望先生赐教。”
荣非连忙拱手施礼道。
“精怪欲化做人形,首先要见过人,知晓人为何物,是何等模样。有几只手、几只脚、几个脑袋。人言如何言,行走如何,坐卧如何。如何着衫、如何戴冠。知晓种种之后,才可依葫芦画瓢化作人形,并混入人群开始红尘历练。
飞禽走兽、虫蛇鼠蚁能走能动,有眼有耳,暗中观察人族自然便利。然金石草木无眼无耳甚至没有灵智,如何观察模仿人族的模样?
草木金石若要生成灵智还有个前提,本体首先不是凡物。然无足无手无法移动,则早就被人发现收入囊中,或炼制成灵药,或制成物件把玩,就此失去诞生灵智的可能。若是本体就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虽不会被人发现,却也没有见识观察人族的机会,介时胡乱化形成乱七八糟的模样成为妖怪。
观此妖受此重创仍能维持人形,且眉目之间无半分凶戾之气,应是妖精无疑。既是妖精,可在我那里留图登记,再让总捕在其体内留下印记,此后便可在人族城池与常人一般生活,亦或是加入缉仙司。”
“正是如此,当年捕神名下弟子中便有两个妖精,其中一个还是缉仙司第四任总捕。”
余庆之在旁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