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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来这里守着的都是不得宠的,本身对他们来这里受苦,而头目的亲信却在集镇吃香喝辣不满。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如今见渎职被抓,知道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那几个带头进寮棚赌博的,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想要煽动这些人闹事来个法不责众。所以一听张明儿如此说,便哄的一下炸了窝。因为此来是秘密行事,他们一共才来了二十几个人,这里就占了一半。头目一开始还想使出宫里那一套威服这些人,可很快就觉得行不通。他的声音再有威性,可在这十几个人的愤怒浪潮中也很快被淹没。张明儿见状,趁乱丢出一根木棍,砸到了赌博这些人中的一个,这些人一看还以为头目带来的人干的,也随手拿起寮棚里放着的凳子,农具之类的还击,很快便发展成了械斗。头目只带了几个人来,寡不敌众,身上都挂了彩,好不容易才摆脱开逃出寮棚。

此时大麻花跟徐子义一直藏在寮棚北边的一片玉米地里,看见头目领着四五个人出来,要回集镇,便一路尾随着。头目气急败坏,边走边骂,一不留神脚下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玉米地里,徐子义手疾眼快,伸出手来,将其一把拖了进去。其余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寮棚里的人跟出来了,自知敌不过,吓得也顾不得头目,一溜烟跑回去叫人了。

“那个头目如今在哪?”应皇子听完忙问道。

“据此往西有一个废弃的瓜棚,我跟徐大哥把人弄到那里去后,徐大哥便让我回来了。此时定然还在那里。”大麻花道。

“一路上可被人看见?”应皇子问。

大麻花摇头,“我是没看见什么人,别人看见没看见我们,那就不知道了。”

“瓜棚在哪里?”应皇子说着就要起身,怕徐子义搞不定。

“皇子!”大麻花忙拉住应皇子道,“徐大哥嘱咐,一定不让皇子前去。日后若有人来查问,让皇子只说并不知晓此事。”

“可徐大哥一个人,万一出什么事情,连个照应都没有。”应皇子说着还是往出走。

“徐大哥不会有事的。我带着绳子,早将那人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他便再有能耐也动弹不得。”大麻花道,“徐大哥一来是不想连累我们,二来也是想亲手了结此人,给他一府上下报仇。因此,连我都没让那人瞧见,拿一个布袋兜头将那人套住。皇子不如就满足徐大哥这个心愿吧。”

撒子也道:“据我猜测,徐老夫人只怕早已归西。便不是他们所杀,也是因他们而死。是以,此事还是让徐大哥自行解决为是。皇子去了,徐大哥反倒不便下手。”

其实,应皇子嘴里虽是安慰徐子义,可他心里也清楚,徐老夫人只怕凶多吉少。徐老夫人的身体他最清楚,那就是民间所说的全靠药养着的,一直以来都是徐子义遍访名医,满世间搜寻珍奇药材,才得以苟延岁月。徐子义这一出事,府里上下满门抄斩,老夫人哪里能禁得住。便是能禁得住,可必定会被关押作为鱼饵来钓徐子义上钩。徐老夫人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了牢狱之苦,况没医少药的,必定坚持不了多久。想想徐子义这样一个大孝子,若得知母丧,还不知怎样发狂呢。应皇子叹了一口气,又坐下了。就让徐子义自己去了结此事,出出心里的这口恶气吧。

徐子义半夜才回来,面目枯槁,六神无主,仿佛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又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意识的游魂。撒子和小麻花两个后半夜守夜,月光下看见一个人飘飘悠悠的过来,都吓了一跳,走到跟前才看清是徐子义。撒子忙让小麻花去叫应皇子和大麻花。几个人没有点灯,只在黑地里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那一夜,寮棚里的那些人大都没有回集镇。没有家小的索性就逃之夭夭,其余的都抢先赶回朝歌以争取主动,只有极少的两个人跟头目的亲信相好,想回去让他们帮着跟头目说情。可他们刚回住处,就被那里的人绑了,让他们交出头目。他们哪里知道发生的事情,百般解释。那些人不信,拉着他们前去寮棚跟其他人对质,可寮棚里早已人去棚空,连张明儿也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集镇的衙门就有人来报官,说自己的寮棚被一伙赌徒械斗后烧毁。还说这些人鬼鬼祟祟的,专门打听一些什么军寨,什么开荒种地的事情。康俊生刚听完徐子义所说,就跟衙门的人通了气,让他们帮忙留意。衙门的人一听,果然有人打听此事,便赶紧告知了康俊生。康俊生便连夜派人将剩下的这些人尽数诛杀。

这个结果是应皇子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们没想到康俊生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保全自己,竟将十几个人杀的一干二净一个不留。让他们领略到了官场的残酷,你死我活。

这也让他们更加觉得此地不可久留。所以第二天便匆匆过关,离了集镇。

他们刚来到集镇的时候,是六月天气,还是满目绿色,庄稼果实尚未成熟。离开之时,小麦已经抽出了金黄的麦穗,田野中有了收获的气息。皇妃看着后面逐渐远去的集镇,第一次有了别离的伤感。她本想让翠珍儿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可翠珍儿他爹不肯,翠珍儿眼泪汪汪的目送他们出了关口。想到翠珍儿以后就是没娘的孩子了,皇妃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为了他们这一家,让这么多人跟着背井离乡,还让那么多人送了性命。而他们的前路会是什么,却没人能够说的清楚。这让皇妃怀疑这样做值不值得。

熟睡的小丸子像是感觉到了妈妈的消沉,在她怀里蠕动了一下。皇妃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瞬间便强硬起来。——为了她的儿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不会放弃。

出关的手续都是徐子义一手操作的,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徐子义什么也没说,可一队骑兵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出了集镇的地界。

他们一行四辆大车摇摇晃晃,碾压着草丛缓缓前行。开路的大麻花车上装着行李衣服等杂物,车身轻。皇妃老夫人和两个丫头在第二辆车上,由应皇子驾车,后面徐子义和撒子两个人的车上都是粮食吃食,和种子农具等。撒子的车在最后,应皇子让小麻花跟在他车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回传话。

他们走出很远了,皇妃透过错开的车辆,还能看见送他们的骑兵站在原地。她回想着他们一路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好像他们不是有头脑有意识的人,而是一群——就像撒子常说的——不知道死活的孽虫。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或者,明知道前面会是什么,还是一个劲的往前去。

皇妃靠在车厢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困了。

事后回想起这一路,皇妃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是怎么从绿草如茵一马平川一下子就过渡到了沙漠,然后又是绵延不绝寸草不生的丘陵。她只记得那些美丽的树。随着他们一路走来,从夏到秋,这些树的叶子也从绿到黄,最后变成浓烈夺目的红黄色。长在沙漠之中,衬着湛蓝的天空和轻纱似的白云,像一幅绝美的画。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红柳,有的低矮,红褐色的枝条爬满整个沙丘,就像一个巨大的花球。有的能长的一人多高,红黄相间,像是最美丽的花束。因为没有人烟打扰,不管是沙丘还是树木都是那样的遗世而独立,各具形态,充满着未经雕琢的野生的美丽。皇妃看了一路都看不够,眼睛不停的看着车厢两边,远的近的,不想漏过一处美景。

那一年的雨水真多啊!每每想起这一路,老夫人都会感叹。

下雨,对有家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幸福的小烦恼,外面的风雨只会让他们更加深切的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安宁。但对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凄风苦雨,是从身到心的煎熬。那一年他们经过了多少场大雨,只能蜷缩在车厢里面看这阴云密布的天空,期盼着阳光能撕开厚厚的云层,露出一线希望的光亮。又有多少回,他们冒着飘洒的小雨赶路,不能生火烧水,只能就着雨水吞咽着干粮。也多亏那一年的雨水多,他们才没有饥渴交加而死。下大雨他们就拿出一切可以盛水的东西接雨水,雨停了就喝水坑里的积水。丘陵地带的积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烧开了,锅边能留一层厚厚的白碱。雨后到处都是水坑,马车行进不得。好容易可以走了,又到了红柳圪叭,四处都是一滩滩的红柳,别说马车了,人都得绕着走。只得又停下了,把挡路的红柳挖掉,再把沙坑填平,清出一条路来。过了红柳圪叭,地势终于平坦了一些,可以敞开了走了,可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点生命迹象,没有树,没有草,连一丝绿色都看不到,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砂砾。马车不能负重,几个男人就轮流背着老夫人。老夫人又瘦又小,背的人倒不怎么吃力,可老夫人被揪扯着直说浑身疼。让把她就埋在这里,她不受这个活罪了。说这里就这样荒凉,那大荒山还不知是什么样呢,不如就在这里做个了断,也省的奔波之苦。一连走了十几天,脚下终于不再是砂砾,有了些许沙土,有土地就意味着会有绿色,会有生命。因此,虽然沙土坡起伏跌宕,没有几步平坦的路,但大家还是很高兴,感觉有了希望。可沙土坡过后还是沙土坡,翻过这座沙土山,又是另一座沙土山。不知又走了多久,才总算看见了些许的绿色,脚下感觉硬实了一些,沙土中的沙少了,眼前也出现了不同的色彩,泛黄的沙地和灰白色的贫瘠的土山泾渭分明。尽管只是稀疏的几抹淡绿,但风中不再裹挟着沙子,打的人脸生疼。谁都以为翻过这座土山就会是一番不一样的天地,可是,拼尽全力爬上去才发现,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望无际起伏不绝的沙丘。再后来,沙丘又成了沙土山。

皇妃脚上是水泡起了破破了起,最后成了厚厚的老茧。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可还是咬着牙机械的一步一步迈着腿。就在大家都快撑不住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四周被一片沙土山包围着,身居其间,就像有了某种遮挡和庇护似的,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要不,就在这里吧?”撒子舔了舔满是干皮的嘴唇,看着众人说道。

撒子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就在这里,不走了,活到哪一时算哪一时。

“可这里附近没有一点水源,我们喝什么吃什么?”皇妃尽量不去舔嘴唇,她知道那样只能让嘴唇更加干裂,直至破皮,最后跟撒子一样。可上下嘴唇就像抹了一层胶一样,往一起粘,她只能不住的抿着嘴唇。

“过一日算一日吧!不走了!”大麻花说着,背靠着沙坡就势往下一躺,“迟进城早进城迟早都进城。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来个痛快。”

“大家都累了,就卸了车好好歇歇吧。”应皇子见大家都如此消沉,便给皇妃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小丸子饿的哇哇直哭,皇妃满地转圈哄着他,嘴里说道:“哦,我们小丸子肚子饿了是吧?不哭不哭了,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总会给好人留一条生路的。到那时候我们小丸子就可以天天喝牛奶了。”

大家看着皇妃怀里的小小人儿,都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