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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骁接过纸张,还没看就先忙不迭赞了一声我儿好字,大致瞄了一眼,刚想豪迈说没问题,然后仔细一瞧,一字不漏看完全部,微微苦色道:
“儿子,这仇家也忒多了点,不下百个啊,你瞧这徽州郡的总督,不过是儿子长得脂粉气了点,携美同行游碧螺湖,被你远远瞅见,就要摘掉官帽吗?
还有这关中琅琊王氏,只是家奴喝酒时骂了几句北凉蛮子,就要灭族?
至于这武林中的轩辕世家,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我儿,竟要其整个家族发配锦州,并且点名叫轩辕青锋的妞儿充作官妓?”
徐凤年望着啄酒的心爱矛隼,唉声叹气道:“小白啊小白,你还好,有我这么个知道心疼你的主子,我就惨了,没爹疼没娘爱的,活着就是遭罪,没劲。”
大柱国连忙笑道:“爹照办爹照办,绝无二话。”
“左宗,你筹备一下两支虎贲铁骑,随时候命。
本王马上去上头求一道圣旨,无非是再来一次马踏江湖。
禄山,与沿途州郡与本王关系相近的大人打好招呼,名单上的逆臣贼子,该杀的杀,只不过弄点好听的名头,别太大张旗鼓。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办事,不需要急于办成,给你一年半时间慢慢谋划,这种事你擅长。”
袁左宗躬身道:“领命。”
褚胖子也起身弯腰,眼神暴戾满脸兴奋道:“禄球儿遵命。”
姜泥心中哀叹,又要有无数良民被一个荒诞的缘由遭劫了吗?会有多少妻离子散的可怜人到头来都不清楚灭顶之灾的由来?
可此时,徐凤年却拿回了纸张,拿出另外一张,名单人数仅是十分之一左右,笑道:“老爹啊,我哪能真让你与和十几个豪族和半个江湖为敌,喏,瞧瞧这张,这些人倒霉就够了,官可都是贪官,民都是乱民,杀起来名正言顺,替天行道,肯定能积德,胜造七百级浮屠啊。”
徐骁重重松了口气,看见儿子又要发火,立即故意板着脸显得郑重其事地接过第二张纸,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不需要过于兴师动众了,一年之内,爹保证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吾儿果然孝顺,都知道给爹解忧积德了。”
徐凤年丢了由徐骁亲自剥好的半颗橘子进嘴,含糊道:“那是。”
徐骁给义子褚禄山一个凌厉眼神,后者接过纸张立即退下,胖归胖,挂着两百多斤的肥肉,行走起来却如草上飞一般悄无声息。
“黄蛮儿不愿意去龙虎山,你帮忙说说,他就听你的。”
徐凤年点头道:“知晓的,你忙你的,别妨碍我钓鱼。”
徐骁呵呵道:“再待会儿,都三年没跟你说说话了。”
徐凤年一瞪眼道:“早知如此,还把我驱逐出家门?!滚!”
一个滚字气势如龙。
可怜可悲北凉王立即两脚抹油,不敢再待。
一切都与玄天无关,玄天来到听潮亭,直入第九层,一个老头正在独自下棋。
“归来了?”
看了这家伙一眼,玄天淡淡回道:“回来了,你这家伙还真直接以听潮亭为家了。
我至少,还偶尔出去走走!”
“哈哈,人各有志,来一局?”
玄天摇了摇头,感觉没意思,走到一旁,拿起一本普通书册,看得津津有味。
“还以为离开了!”李义山开口道。
“离开,去哪?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有个安身之所。
离开了这里,可就真要流离失所,浪迹江湖了。”
闻言,李义山嗤笑,“你?流离失所?你这变态要是愿意,纵然北离皇室,也会将你当祖宗供着。”
“过奖,那我还是在这里让徐骁供着算了。
衣食无忧,没钱了让徐骁打钱。”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回归了正常的生活,看看书,下下棋,聊聊天,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已然白雪飘零。
身肩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的玄天,本不惧这些许寒意,却一身白色裘衣。
这一天,玄天站在窗户边上,看向下方,一白衣人,女扮男装的家伙正在演练。
绣冬春雷,绣冬刀长三尺二寸,重十斤九两。
炼刀人不求锐利,反其道行之,钝锋。
春雷刀长二尺四寸,仅重一斤三两,通体青紫,吹毛断发,可轻松劈开重甲。
一柄绣冬卷起千层雪。
仿佛天下大雪都如影而行,倾斜向湖上疾行的一袭白袍。
磅礴壮阔。
一把春雷刀刀冷冽,湖面冰块劈散出近百道触目惊人的巨大凹槽。
风雪乱人眼。
刚拿起一根黄瓜啃的徐凤年动作僵住,看神仙一样直勾勾望着湖中一人两刀漫天雪。
啃生黄瓜苞米都是来回六千里游历熬出来的习惯,迎合世子殿下的“刁钻”口味,都准备了许多洗干净却不削皮的生黄瓜,还有一些甜苞米,这个时节要折腾这些玩意可是不小开销。
姜泥呢喃了一句:“好美的女子。”
相比除了一柄神符就没什么杀伤力的女婢,粗略习剑并且在上阴学宫待过一些年月的鱼幼薇要更有眼力,湖中作悍刀行的俊雅人物,绝对是最拔尖的刀客。
眼前这等风景,可不输给年幼时见娘亲剑舞。
白影卷雪前行。两道刀气纵横无匹。
徐凤年啃了一口黄瓜,乐呵道:“这才是宗师风范嘛。”
湖中风雪骤停,一柄重新归鞘的短刀被抛出,划出一道玄妙弧线,直插徐凤年身前雪地。
九楼上,李义山也看着下方的女子,惊叹道:“给这家伙十年,可其上无人,其下众生。”
玄天未语,同样上了九楼的徐骁也并未言语,因为两人都认同李义山的话。
这一年,大雪时节,白狐儿脸舍弃一柄春雷,登上二楼。
徐凤年口中的白狐儿脸上了二楼闭关,前脚才踏入听潮亭,后脚这边湖面就彻底碎裂,不仅如此,整座湖水都开始晃荡起来,无数锦鲤跃出水面,看得鱼幼薇神情恍惚。
上阴学宫授课驳杂,唯独杜绝鬼神一说,但眼前诡谲奇景,鱼幼薇不相信是人力可及,连见惯了万鲤朝天的姜泥都紧皱眉头,想不透其中缘由。
徐凤年琢磨了一下,低声咒骂一句,将啃到屁股的黄瓜丢了进去。
马夫老黄双手插袖抖索着小跑过来,估摸着是凑热闹。
这老仆在王府身份比较特殊,无亲无故,但因为给世子殿下和二郡主养了很多年的马,即便是性情阴鸷的沈大管家见到老马夫都会缓下脚步点点头,而老黄不管见到谁都是万年不变的憨样,咧嘴,缺门牙,傻笑。
徐凤年招呼老黄坐下,湖面已经平静下去。
让下人去准备一艘乌篷船,带上姜泥鱼幼薇和老黄一起去湖心煮酒赏雪,老黄没啥兴趣,除了喂马就是偷闲喝点小酒,所以屁颠屁颠,整张老脸都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