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安歌方从怀中掏出当今太后所赐的一双华胜,几位侍从诡异地交换着眼神,应声大喊“拿下反贼余孽”,便一拥而上地将她五花大绑起来,扭送到刘承佑面前,“启禀陛下,反贼李守贞逃匿家眷已被擒拿!”
被推搡着刚一跨进殿门,下一秒,便直直地对上了跪在刘承佑不远处,披头散发、头顶被纱布包裹着、依旧汩汩地渗出鲜血的一方惊愕面庞,那人看到自己,身体瞬间抖个激灵,舌头也跟着打起节来,“陛下,就……就是她!”
闻此,安歌心念不好,便突然浑身颤栗着向前歪倒,直挺挺地落在那人的身上,被砸中的他惊恐地想要挣脱安歌的束缚,正巧给了她挪动身体的机会,她装作十分痛苦不堪地向前匍匐,趁那人的脑袋落入自己的小腿间时,咬紧牙关拼劲全身力气,卡住他的头暗自发力,只听一阵“嘎嘣”声响,身下之人便断了气息。
或许因精疲力竭,她索性头一歪,也一同似真似假地昏厥过去,只是临了,安歌悠悠地渐启朱唇,才得以保住了她的一条命,也勾起了位上之人的满腹惊讶。“陛下小心,郭威要反……”
刘承佑示意杂役将那士卒的尸身抬走,随即蹲在安歌身侧,扳起这张略显熟稔的面孔,仔细打量观摩。
安歌嘴里逸出一声低吟,随即幽幽转醒,望着眼前清冷地扫视自己的目光,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说道,“妾心绞病发,有失体面……请陛下赐罪……”
“是么,怪不得当初李守贞那老贼要求先帝赐婚,女儿红妆,又不失柔媚风韵,确实与众不同,心病发作之际,尚能弑杀一八尺男儿,真是出离神奇!”刘承佑的手游走在安歌的面颊之上,所到之处,顿时泛起一层微红。
“陛下,妾千里行至京都,身心俱疲,心绞病发竟牵连无辜之人因我而死,容妾禀报后,妾愿为那兵将抵命。”
“说!”
“郭威反叛,为妾亲眼所见。”
“唔……朕知道,且已将其全家处决了。”刘承佑轻描淡写着出自其手的暴行,面庞毫无波澜,又将手移到安歌长长的鹅颈上,细细摩挲,“你千里迢迢来找朕,所述之事朕已知晓,你说,自己对朕还有何用处,嗯?”
他扼住安歌咽喉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令她的面容因窒息而更显绯红。
“李守贞要其子娶妾入门,只因……妾是皇后之命……得妾者得天下!”困难地喘息间,她显得自信且从容不迫,嘴角若隐若现的神秘微笑,一举击中了眼前之人的心房。
果不其然,刘承佑双手松了些许力道,嬉笑着箍在她的肩头,“如此说来,你来便是要替朕巩固这天下?”
“是!”安歌闪烁着俊眼修眉,双目流波。
刘承佑顿时来了兴致,随即压上身来,“既如此,那朕便来试试,你这誓言是真是假。”
安歌将头扭到一侧,“陛下可知妄想得到妾身的耶律德光和李守贞的庶子们,究竟是因何而亡么?”
感到贴在胸前的两片薄唇微微停顿,安歌“突突”悬起的心方稍显安定,“妾体内落有情蛊,情蛊不除,交媾之男子必暴亡。”
两人鼻尖相对,安歌忍住内心不断泛滥的恶心,强颜欢笑道,“妾愿追随陛下做牛做马,不愿陛下以身试险,天地昭昭,以此起誓。”
“荒唐!”刘承佑从腰间拔出匕首抵在安歌白皙细长的颈前,“朕岂会被你这一口出狂言、虚实难辨的狡诈女子所欺,杀了你便一了百了得干净!”
“陛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安歌止不住大笑不止,“妾之父身为平卢军节度使,手握雄兵十万,妾之母身处后蜀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妾之命乃承国母之意,李氏家族因妾而起兵反叛、因妾而全族皆亡,妾之身于逃脱河中之困,又身陷郭氏囹圄,迂回盘桓与假凤虚凰间,探听军报无数。此等妾身,天意定数,竟令陛下渐生杀戮之心,岂不怪哉,更甚憾哉。”
见刘承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安歌忙不迭大喊道,“郭威后路已绝,必倾尽万势,卷土重来,直捣龙庭,陛下应早作万全准备才是。”
“也得看他是否能活到那一天才对……”
刘承佑话音未落,一声“急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陛下,郭威大败国舅所携禁军,禁军力量倾覆大半,死伤惨重,反贼打着铲除陛下身边奸佞的‘清君侧’名号,已向汴梁奔驰而来,一路无势力可比肩,现已接近封丘。”
刘承佑右手一松,刀尖擦着安歌脖颈晶莹的血管垂落于地。
安歌闻此,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拼命地忍住眼眶中汹涌澎湃的泪花,“情势危急,陛下需立刻准备出城迎战!”
“皇帝万万不可受此妖女蛊惑!”
一道身影应声跨入殿内,便在大殿两侧通明的烛火照射下拉得奇长,一年未见,眼前雍容妇人的眼角又添了几道深纹与诉说不出的孤独,发色也像逝去的年轮一般失去了往昔的光彩,手边还多了一把金黄色的龙头权杖,“当啷当啷”的声响无一不彰显着难以言说的暮气袭来。
她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扫视着安歌,终将目光定格在满脸不情不愿的刘承佑身上,“皇帝勤王号令今早已发,却迟迟未见各方响应,难道皇帝还不懂得其中的关窍,你杀戮甚重,如今仍要执迷不悟,难道终要将先帝浴血奋战所得的天下拱手相让不成?”
“儿臣早就说过,大汉有儿臣,母后应保重凤体,不宜再多操劳国事……”
“国将不国,哀家怎能任你放肆祸乱先帝的基业!”李太后怒火中烧,抬起权杖朝地面冰冷的石砖狠狠地敲打,声音回荡在夜晚空旷而偌大的宫殿间,令人一阵心惊。
腹中怒火既出,李后看着眼前身体瘦削单薄的儿子,心头一软,苦口婆心地凑到跟前,好言劝说,“承佑,娘已安排好,将一切罪责推脱到你舅舅身上,既然郭威要肃清你身边的奸佞,奸佞已除,他也不敢对你怎样,我已着人暗中请你叔父带兵前来守卫汴京,相信为娘,郭威不会轻举妄动,更不敢对你不敬,只要你在,大汉才能一切万安……”
安歌见刘承佑略带惶恐的眼神中透露的杀戮之光涌上些许动摇,心里一横,索性大声顶撞起李后来,“陛下,妾心生存疑,古往今来,世间凡标榜‘清君侧’之名起兵之人,哪个不是归于‘清君’之实?您除了迎战,再也没有退路了!”
“住口!”李后抬起龙头杖指着安歌的面庞,声色俱厉,“你这妖女,平日心思活络,就喜兴风作浪,更与郭氏过从甚密,今日来此,定是要为郭氏一族报仇的。念及符氏之威,这妖女暂且留下活口,哀家将她先行带走,待万事皆定,再数罪并罚!”
“郭威杀我夫君和李氏全家,此仇必得血偿!他反意已昭,不反抗就是坐以待毙。陛下已被重臣克制已久,如今还要隐忍,简直太悲哀了!”看着安歌蓄满委屈的泪水的双眼直勾勾地仰头望着自己,刘承佑心中,顿时燃起了之于耿夫人亡逝后被剥夺后冠的痛楚。
“放开她!”刘承佑抬脚便踹开试图将安歌拉出殿外的两个内监,下一瞬,他冲到李后面前,手指苍天,五官已近乎扭曲地嘶吼道,“母后这是要做吕雉、武则天么!只可惜,朕不是汉惠帝、唐中宗,更不会被你压迫玩弄于股掌之间!朕想做的,不再被你们掣肘,朕都要做,即使亡国灭种,朕决不后悔!”
他通红着双眼,横眉立目,“汴梁禁军听朕命速速集结,明日一早随朕出城,迎战反贼,不胜不归。”
李后被此番阵势惊愕得久久合不拢嘴,她被刘承佑逼迫得倒退几步,腿下一软,随即瘫倒在地,手中的权杖砸中她的膝盖,让对面的安歌不禁隔空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疼,只是,李后眼中并未闪现一丝痛楚,或许,那一刻,被至亲的儿子怀疑、厌恶、抛弃的撕心裂肺早已盖过了一切苦痛。
李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右手接过权杖,再也没有方才的威严,好似不过一位满脸沧桑、无法劝回执拗孩儿的无助母亲,“你从小便被你兄长的出色压迫着郁郁寡欢,登基后又被臣子牵制不得施展抱负,如今你想摆脱自己所认为的一切枷锁,只因你的人生从未像现在如此自由地受自己把控。对错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既然你想一错到底,也只能以国破家亡为代价,来助你任性如愿了。”
她低着头,接过内侍从安歌手中夺来的那对华胜,仔细抚摸半晌,像是想到与先帝往昔恩爱、与二子无限亲昵的时光,便微笑着缓缓朝安歌走来。
安歌回想起李后曾经对自己的信任和支持,心中愧疚难当,连忙闪躲着眼神,几乎将头埋在胸间。
谁知,李后轻柔地将华胜插在安歌左右两边的发髻之上,又轻抚着安歌滑腻的脸颊,粲然一笑,“这世间再找不出你这般七窍玲珑心可与男儿比肩的出挑美人儿了……不过,有道是世间万物皆轮回,我们都是这轮回中的人。天理昭昭,因果必报,女子,咱们各自珍重。”
危素卵之累壳,甚玄鷰之巢幕。
安歌早慧,从小便知道许多事和许多话背后隐藏的深意,只是今日,她竟完全不懂了。
李后脚步虚浮、一深一浅融入黑夜淡淡迷雾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安歌其后数十年的午夜梦回中,似是一道泛着黑色光芒的符咒,引领着自己穿梭到她的身上,感受着犀利的晚风吹起宽大的袖袍,凝望着天地穹庐间的漆黑如墨,品味着幽幽荡漾在自己身上那份刻骨铭心的清冷与孤寂。
决战之日,刘承佑架不住叔父慕容彦超巧言煽动,更加稳固了他出城监军的决心。
“陛下如得空闲,可前往城外刘子陂处观战,该处势高且平,前可攻、退可守,陛下定会于该处亲见臣下将那一派反贼诛杀得片甲不留!”
自早前慕容彦超保驾不利,令魏王刘承训溘逝魏州,李后对这方叔伯心生厌恶,刘承佑为展示天下孝,即借口将其雪藏,几年来少有理睬重用,慕容便从前朝第一将领的威风凛凛,致使如今没落于斯,早就失了往昔风范。如今,刘承佑因诛杀权臣而令四方节度使心有戚戚,诏令四方前来勤王可谓风险重重,除去叔父刘崇的太原军外,其余人等说不准是敌是友,万一于前线投靠郭军,更不亚于作茧自缚,而因朝廷大清洗所带来的权力真空正是培养嫡系亲随的好时机,刘承佑便看中了这位郁郁寡欢的前朝重臣,随即对其加以施恩,加封慕容彦超泰宁节度使一职,此番又让其统领禁军抵抗反贼郭威,如此一来,既可让其永世铭记皇威恩典、再无二心,又可向一心向干预自己的太后和一众旧臣示威,自认为当属再精明不过的一着落子。
慕容彦超面对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遇,心中自然对圣上感恩戴德,自是忙不迭地顺从其意,邀请年轻气盛的皇帝前去观战,自己也势在必行,暗暗决意要一雪前耻,打赢这场漂亮的翻身仗。
被刘承佑推搡在屏风之后的安歌见此,便心生不安起来,她知这慕容原本为吐谷浑人,又是高祖刘知远同母异父的兄弟,一直以骁勇善战着称,当时魏王阵亡后,他不仅带领军士全身而退,还成为说服杜重威归降大汉的重要功臣,又因其皇亲之故对朝廷的耿耿忠心,是位颇为难以对付的帅才智才了。
安歌从屏风空隙出望见刘承佑已换好戎装,正要出发,自己因双手双脚被束缚起来,又咿咿呀呀地不能出声,情急之下,只得直接用腿狠狠踹倒这方帷屏。
“哗啦”一声,慕容彦超赶忙将刘承佑护到身后,正要高喊“刺客”,便被刘承佑嘻嘻一笑而制止,他拍拍额头,露出略显痞气的笑容,“差点把你忘了,此番会战郭威,怎能不带上你呢?”他探身将安歌嘴上的绑带拽下,又在她耳畔轻声叹息,“朕一直想看看,郭威若是看见他忘年之交的小娇娘落在朕的手里,不知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呢?”
安歌心里微微一沉,看来眼前这皇帝虽年轻确是城府颇深且不易轻信任何人,昨晚一出似真似假的戏码,还是不能让他对自己身份和真实意图的释怀,“陛下未免也太看得起贱妾了。”
“允明,给朕带上这个口口声声要做朕皇后的人,皇后做成与否另说,今日便先做做朕的肉盾吧!”刘承佑戴上头盔,扶着挎刀,哈哈大笑地出了殿门。
安歌被这位刘承佑从小一起长大的臣子郭允明一把扛起,弓身放到了御驾马背之上,她的手脚依旧被反绑不得动弹,丝毫找不到任何可以把握的机遇逃脱,更莫要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夺走身旁上位之人的性命了。
俯冲的身子不经意间让符氏的一半兵符出现在自己眼前,她长吁口气,趁金质符摇摆晃动之际,令其准确地落入自己口中——符家上下只有父亲、昭信和安歌知道,这枚符器之中的空隙,是符家先祖注入的一味剧毒之药,因兵将之家常出入敌方阵地,特留此自我决断之法,以防不时之需。
安歌努力让内心略微平静下来,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牙齿拧开启动毒液流出的机关,感觉时机已到,便一举将渗着液体的金符之尖朝马匹身上猛扎下去,御马顿时扬起前蹄,痛苦地嘶鸣起来,差点将马背上的两人颠簸下来。
刘承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糗,更何况尚未出兵,便差点被自己的御马弄个下马威,如此一来,如何用自身威望稳定军心?念及此,他心生极度不豫,又揣测着方才的出师不利是否为不祥征兆,面色显得十分阴沉,几乎下一秒便要爆发龙颜之怒。
慕容彦超见状,赶忙牵着一头健硕的高头大马屈身行礼,前来替皇帝解围,“陛下一心念及前线众将,近日又将最贴身良种御马赐予微臣,自己却驾一座劣骑前去战场,军心颇感安慰,众军士无不动容。念及陛下万金龙体,故恳请圣上重驾良种御马,以长我汉泱泱国威!”
慕容双手上托回头略微示意,点将台下的众将领便一同齐声高呼,气势颇显宏大,将方才的尴尬情状一扫而空,“恳请圣上重驾良种御马!恳请圣上重驾良种御马!”
刘承佑颇感欣慰地下马将慕容扶起,拍着他的肩膀投去赞叹不已的眼光,于是,刘承佑和“质子”安歌便登上原本属于慕容彦超的高马,而那匹被注了不知是否起效的剧毒的真正御马,却被“赐予”到慕容的胯下,直赴战场。
安歌既无奈又无助,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擅自故技重施,以防令身后之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再度引火烧身。
刘承佑带着郭允明等一众贴身近臣在汴梁以北十里外的一块平坦高地上督导战况,身旁的兵马侍卫约莫百八十人。
山坡之下,已是一片短兵相接的厮杀声。
“快看!慕容的兵马冲散了反贼的队伍,”刘承佑在马上远眺,显得极为兴奋,“看来那老贼能耐也不过如此,或许真是年老体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郭允明满脸坏笑地奉承道,“本来那老贼还有几个未及弱冠的儿子,如今全家被灭门,以这样的体力,想要再生儿子恐怕真是难喽!”
刘承佑瞥了眼倒在地上满脸鄙夷的安歌,继续嬉笑怒骂,甚或与郭允明打起赌来,“允明可否与朕赌上一盘,等朕生擒了那老贼,便将这女子和他一同关起来,看看那老贼还能不能生出儿子来?哈哈哈哈!”
“你们无耻下流至极!”安歌再也忍受不了如此秽乱的侮辱,不禁破口大骂,“大汉有你这样的皇帝,必遭天谴……”
“这女子果真不知天高地厚,允明,给她点厉害瞧瞧。”刘承佑阴冷的目光示意下,郭允明似乎要对蜷缩在地上的女子拳脚相加起来。
看着刘承佑那双原本就比别人略小的瞳仁,安歌在那一刻终于领悟了什么叫做“鼠目寸光”,她被迫翻滚企图躲避着郭允明狠厉地拳脚,努力挣扎间大喊,“狗皇帝,既然你让我做不成你的皇后,那我便诅咒你此役必败,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身后的刘承佑便发出一阵惊呼,惶恐地大喊,“这是怎么了?有谁告诉朕这是怎么了?允明,慕容将军的马突然惊厥倒地了!”
郭允明这才停下施暴的手足,赶忙踮起脚眯起双眼眺望,眉头一皱间,顿时慌了神,“陛下……陛下,倒地的好像就是您的那匹御马啊……”他回头看到刘承佑呆若木鸡的惊愕之相,又赶忙吞了口水,强颜欢笑道,“不过陛下,慕容将军即使失了战马、平地而战,也定强出那反贼数倍,您不必忧心。”
“是……你说得对!”郭允明的话一下说进刘承佑的心坎,他也渐渐放松下来。
“你们做梦去吧……快看,那个逃跑的红衣将领不是慕容彦超么?这全军上下,也只有他的脸黑如焦炭一般吧?”安歌心中大喜,便知刚才的一方毒药终于在那马儿身上做了效,欣喜地扭头观望间,正巧看到数个禁军将士一溜烟地往战区之外跑去,她知刘承佑一向心思狭隘,便赶忙造势那领头逃跑之人便是脸色黑麻的慕容,正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承佑这方便毫不迟疑地接了她放出的这招反间计。
“慕容他决不会撇下朕!他是朕的叔父,朕更是他的恩人!”
安歌咧着渗出血丝的嘴角毫无顾忌地嗤笑着,“旧时,他能让刘承训命丧魏州,今日也定可令你魂归刘子陂!什么叔父贤侄,你这么狠辣的人,竟在这吃人的世道间相信这等花言巧语?连稚童都不如!”
刘承佑在几番惊吓与惊惧间,终于暴跳如雷,“允明,快给朕勒死这妖女!朕不要再听她胡言乱语!勒死她!”
听他如是说,安歌反倒略微心安起来,“你勒死我,断了自己的后路,还有什么筹码能和郭威谈判?”她帅气地甩着落在额前的飞扬发丝,利落且妖娆,似乎显得不辨雌雄起来,“再说我若死在你手里,估摸就不会只有郭氏一家来找你寻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