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音发现叶掌司的目光并不在公审的架台之上,而是在...剑上。
那是怎样一柄剑?
孙音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光看样式就觉雅致,鞘与柄皆是雪灰,更有玄纹缠绕,烙印纹路。
剑出鞘之际,剑身可见表面磨砂,双刃间依稀有字迹刻下,是为“浩然”。
整体长度比之寻常剑要短些。
乍看并无任何威慑力,但有股难以言说的神韵。
每每过脑,便只会想到一柄持剑的翩翩公子。
而再朝叶落秋看去时,孙音却不觉得唐突。
似乎对方眼下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孙音不清楚叶大人未担职掌司前是何气质,可眼下极有魅力。
就那简单的举手投足,都让孙音有些看呆。
大人真的只是在看剑吗?
不,孙音不这么认为。
大人这般定是在思考,在分析,在断案。
叶落秋余光感受到孙音的注视,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在将浩然多番看过后,愈发觉得,沈青菱留下的记忆片段中,那方士手里裹着的,就是御魔兵壬辰。
同时,他并没有忽视其他信息,清切看见御魔兵丁巳美娇娘也出现在那景象里。
这是否意味着,画面中其余的物件都是御魔兵?
还有天机阁。
方士是天机阁的人么?还是说曾经是?
转生会......
叶落秋嘴角微扬,他对这些出现却又一知半解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沈青菱最后说的那些话,元婴兵解,遗躯化血。
她没有死,绝对没有死。
他可以笃定,那与他救下包国忠之时的景象大致无差,是神秘木偶的效用。
事到如今。
叶落秋已经能够断然,模拟器提供的实物奖励,皆是从现实世界中取来的。
譬如,旧时在伽蓝古庙获得的物件,何雄身上的贤王令牌...以及现在的神秘木偶。
不过,只有这阴四掌握着木偶么?
还是说整个转生会都有?
“转生即蜕变,逝者可再生,情欲不会被寿命束缚。”
这条转生会过往在民间广为流传的话,竟意外会是真的?
煞一、阴五、阴四...
这些代号,似乎是按诡物的等级来划分的。
诡物有十级,完全对人无害的,是为虚级,又被称为灵。
而往上九级各自对应修炼体系的九品,是为:诡、血、煞、阴、影、怨、幽、恶、堕。
就拿王家发现的无面诡蛇为例,便是最弱的诡,虽有变化仿声之能,但仅能吓人,以此借助人的情绪存活。
只是,阴四展现的实力,为何不是六品,而是五品?
可这疑问方出,叶落秋就觉得自己着相了。
他如今还是黄部镇魔使呢。
旋即,叶落秋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能打入转生会的内部,或许能够知晓更多隐秘。
既有人部,还会有什么部?
......
此刻城南码头已然是前遮后拥,不断有百姓们杂沓而来,汇入人流挨肩叠背,将公审的地域围得水泄不通。
每当李知县抓起砖块重重地拍打在桌面上,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便是一阵叫好,声势如雷,震耳欲聋。
甚至于对岸的长平县渔民也不由一惊一乍。
啪。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公审如火如荼的进行,李知县已失去亢奋,面色平静,但心却一直在烧。
他要趁这个机会,将汕洪帮中的毒瘤全部揪出!
顶着烈阳,没有大棚遮阴,李知县一身青色小杂花纹绣鸂鶒的官服尽皆湿透,带着的乌纱帽更是往下不停渗汗,滑过额头眼眶鼻梁,滴在桌台,又或地面的木头碎屑上。
他身前的桌子,已是换了四五张。
都是硬生生被他这个文弱之人拿砖块拍烂的。
眼下,跪在下方台子上的人又换了一位。
而后方剩余的帮众肉眼可见的少去大片。
受审的是位小胡子。
“吴...吴成。”
正是曹大勇的心腹管家。
他本是去带去世副帮主的夫人去安置的,折腾了一阵,再出来就见那镇魔使大发神威,将帮中人大打一片。
吴成不想凑热闹,偷瞄了几眼就打算暗自离去。
谁料却是被一柄飞剑给拍到人堆中,再缓过神已是没法走了。
简直太憋屈。
可人比势弱,吴成无力反抗,落得如今下场。
当他一经上台,四周就传来百姓们的呐喊。
“吴老狗!!去死吧!!”
“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堂兄打残了,还把我嫂嫂给,...”
“吴成他都收税收到菜市口了,这种人就该死。”
“我家侄女上次被他盯上,要不是曹帮主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怎样...”
“...”
这还没完,一个身着缟素衣衫略显杂乱的女子哭嚎地挤出人群,“大人,大人,青天大老爷,我要报官,吴成他玷污孀妇!”
全场哗然。
有的人认出女人,“这,这不是胡沧的夫人吗?”
“汕洪帮副帮主的葬礼上,竟有这种事。”
“可恶,这等行径,都不用审了,直接砍头!”
“砍头,砍头!”
“...”
百姓当中幸灾乐祸的人倒是不多,更多是对吴成的声讨。
“吴成!!”
而那些被定罪被羁押在侧边空地的汕洪帮帮众亦是目眦尽裂。
“吴成,你不得好死!”
“吴成,你欺辱兄嫂,你罪不可赦。”
“...”
“这...这是真的吗?”
挨着汕洪帮大院那头,有一道极其狼狈的身影走出,左手无力垂落,显然已经断了。
曹大勇,武道五品,哪怕如今伤残重创,威势尤在。
捕快们很是犹豫,是否要将他拦下。
但一位捕头本来去偷闲喝花酒的捕头当先站了出来。
拦,为什么不拦。
随即,其余人手皆上前将人围住。
‘放他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衙差们的脑海中响起。
捕快们便又散开。
镇魔使发话了。
之后,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踉跄地走到架台上,柔声朝胡孀妇问道:“弟妹,此话,可当真?”
“呜呜,帮主...”
缟素妇人没有直接回复,只是趴着嚎啕大哭。
“呵...呵呵,吴成,我待你甚好,为何欺辱自家兄弟?”
曹大勇呆滞地挪动脚步,走到小胡子对面,右手攥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提起。
定睛细看,这位汕洪帮帮主的拳头竟有管家脑袋那般大。
这要是脑门谁挨上一拳,恐怕会如同摔在地上的西瓜样四分五裂。
“...帮...帮主...不是,不是,是她勾引我在先!是她污蔑!”
吴成人在半空,浑身直哆嗦。
嘀嗒。
木架台上水珠溅落散作碍眼的暗黄。
“哈哈,吴成尿裤子了。”
不知是谁当先发现,高声大喝,随即便是一阵大笑。
“既是事实,那便走吧。”
曹大勇却是对周遭声音恍若无闻,拎起吴成往上空一抛,而后右手中现出宣花斧猛地挥出。
叮的一声,曹大勇踉跄倒退。
砰。
吴成重重摔落在地,吃痛之下,发出痛苦哀嚎。
台下顿时一阵嘘声,还以为能看到砍头的好戏。
“谁准你当众杀人了?”
淡然的声音将所有视线吸引,聚焦在一袭持玄剑的貘服男子身上。
“既登台,就一并受审吧。”
叶落秋面不改色,手中银剑出鞘疾飞,咔哒两声接连敲在曹大勇的腿弯,让其跪下。
百姓们也都在这时候知道究竟是谁将汕洪帮逼到这种境界了。
是镇魔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