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外面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这般嘈杂?”
伊琳听闻那震雷般的步兵踏足之声,险些以为是宫中兵变,遂遣陈平前去探查。
“回禀公主,是永和宫走水,大批火兵正在救灾。”
陈平如实告知,并说如今各宫责令不得外出。
“笑话,这宫城...”伊琳刚要说话,便立刻止住。
大齐的宫城阵法遍布,怎会突兀起火?
纵是走水,又何需兴师动众灭火,以阵法驱之即可。
而今,怕是德妃出事了。
“公主殿下,我等安华宫既已被查实无恙,那便安心静待清查结束即可。”
陈平看出对方心思,言语宽慰道。
“此言在理。”伊琳颔首相告,返身入寝宫。
寻到一朝北的窗户,伊琳拉开帘子依稀能透过外墙边缘瞅见那参天燃起的黑雾。
这叶落秋莫不是疯了?
......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叶落秋疯了。
查完永和宫后,这个男人居然还要继续亲查其他宫?!
宫城内那欲上青霄的浊烟,恐怕连内城的百姓都能看见。
难道宫里还会有人不知趣,敢在这时起别的幺蛾子?
常禅自诩武道天才,三十有余的五品高阶,哪怕在镇魔司也是佼佼者。
他完全不理解这个叶落秋的行事风格。
在常禅的观感里,镇魔司是为帝皇效命的,所谓宫内清查,本该是异常清闲的。
为何偏偏要在后宫去触圣人的霉头?
就算齐武大帝对此没有意见,那事后嫁去巫族的成安公主难不成还会放过你叶落秋不成?
你此时是清查掌司,并非一辈子是。
区区六品,真是不自量力。
常禅丝毫不认为叶落秋是五品,去年大比他看得真切,对方也就是初入的水准。
能摘得丁丑之名,无非是底蕴深厚和武斗凶狠所致。
但若说一年升一品,谁信啊?
眼下,叶落秋执意要继续查探,诸位镇使在惊讶过后,表现各有不一。
包国忠当先赞同,“清查本该如此。”
木铭苦笑,愿随。
白尤冷眼相对,顾自率麾下之人离去。
赵中城...
...
“常镇使,劳烦你归守职责区域,严加查探,在下先去忙,晚些再见。”
叶落秋并不想因为浩然剑提供的画面而改变行进路线。
是以御膳房那边方才以暗中传音让白尤替他去查。
既然做了,便要做绝。
与德妃之事有牵连的御膳房中人以及买男孩的太监都不能放过。
就这漫腾黑烟,叶落秋率赵炎等人向北而去。
数个时辰后。
“大人,一切无恙。”
“好。”叶落秋让赵炎一众先行退出,转而朝那锦丽紫金烟罗裙的年轻女子道:
“公主殿下,卑职告退。”
“嗯,叶掌司辛苦,小蝶替我送送。”清脆婉转的声音悠扬而起。
“是。”
在拜访过长平公主后,内宫各殿便只剩下三皇子了。
虽说各宫被责令不得随意外出,但黑烟多少令人有些心慌。
是以,哪怕叶落秋方才带人去到东宫,太子也都以礼相待,态度谦逊。
三皇子现年十六,尚未加冠,且因母亲恭妃近几年盛得大帝欢心,是以母子二人并未同住长春宫。
叶落秋记得真切,那位恭妃尽管在清查之时多般配合,可仍能看出其心下对他颇有微词。
想来近日在礼户刑三部被剪除的三皇子党羽,恐怕是这位贵妃精心栽培,给儿子打造的班底。
不多时,来到三皇子府上。
纵观外景,未有东宫奢华,府院四下围着石栏草坪,青瓦红墙。
通报之后,叶落秋率人而入,直至内殿,可见面容青涩的皇子正坐桌案之后,台面上摆着几本文书典籍。
但瞧两侧穿着透薄宫纱跪坐于帷帘后的十余位婢女,叶落秋心中已然有数。
“卑职清查掌司叶落秋,见过三皇子殿下。”
“叶掌司无需多礼,要如何查,还请自便,我需专心修学。”
月白色蟒服的三皇子正心不在焉地翻动着纸质书籍。
叶落秋让赵炎带人散去询查,自己则随意逛悠。
路经皇子身侧,叶落秋随口言道:“殿下,书拿倒了。”
哒!
正执笔沾墨的皇子不由身形一抖,毛笔率入砚台即刻溅起汁墨。
叶落秋及时摆手,令那将染上皇子衣袍的乌墨悄然退回砚台之中。
“殿下莫要紧张。”
叶落秋温润轻言,说罢便持刀剑晃去别处。
倚仗灵识,他清晰感知到三皇子重新提笔之后右手紧攥。
仅是吕渠等人之事,就算传入宫中,应该也不至于令这位殿下如此紧张。
三皇子果真是有小秘密的。
思来想去,叶落秋决定待会儿离开时再试试。
片刻,率众一番查验过后,并无异常。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叶落秋手中的浩然剑一直都未有反应。
临走之际,三皇子在抄写书籍,似乎是《齐礼》。
“殿下。”
叶落秋怀中抱着剑,近前低唤,随即便见对方手上一顿,纸泛墨点。
三皇子松缓地将笔置于笔架,抬首浅笑:
“叶掌司,这是要走?不知本宫府上可有何异常?”
“托殿下之福,一切无恙,想来定未藏有秘密。”叶落秋颔首回笑。
闻言,三皇子面色当即愣住,似欲抿嘴却强行止住,继续言笑道:
“叶掌司说笑了,本宫幸得陛下与母妃宠爱,无所忧虑,自无秘密可言。”
“殿下所言极是,是卑职唐突,便不再叨扰殿下治学,在下告退。”
叶落秋眼笑眉舒,双手合抱着浩然剑,缓缓退出三皇子府邸。
待得那人走后,三皇子不由吞咽唾沫,猛地将桌上书册倾泻一地,砚倒墨散。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厅内宫女无不怜声哀求。
却在这时,侍奉三皇子的太监从外头慌乱入内,“殿下,殿下,那叶掌司又回来了。”
“什么?!那还愣着干嘛,快帮本宫收拾!”
叶落秋出其不意的举动令三皇子猝不及防,招呼奴婢将地上东西捡起。
直到这时,三皇子才想起,对方出去时,手上只有一把剑。
半晌。
“殿下,抱歉,卑职方才将刀落下了。”
再次进入厅中的叶落秋看得仔细,三皇子书案上的书堆放顺序与此前大有不同。
凭神魂感知,亦能察觉屋内有着些许阵法波动。
看那桌上更替过样式的砚台,叶落秋笑而不语。
至偏殿将特意藏起的熠昌拿回,他才真的离去。
三皇子却是足足在原位坐了半个时辰,不知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