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毫说这里的都是废品,想来丢了几杆梨花枪,他也不会在意。不过既然是废品,那到时候用起来,不会出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之前那些石狮子、远洋画戏箱也能正常使用,这几杆梨花枪应该没那么容易出问题——吧?
“原来你想要的是那些,早说啊,我自然送些给你。”知道邱少鹄已经走远,明毫苦笑一下,喃喃自语。
“法师,这里……”外面来了另外几个工人,正是神工门的人,见到这里面一片狼藉,不由也有些吃惊。
他们知道,这里是独属于明毫一个人的工坊,完全由他自己看管,神工门绝不过问。为了拉拢这个老僧居然花费了这么大的手笔,也是在神工门内极为罕见。
“这里没事,我自然会找人清理干净。”明毫淡淡道,“你们来此何事?”
“还是登云阁的事情,任川宁老板说,他上次订购的那些钢铁大翅膀,还需要更多,你看……”两个工人说道这里,心里也是忍不住暗自琢磨,那任川宁异想天开的事,到底还要折腾多久。
“放心,让他等着,很快就好。”明毫似乎早有计划,也是不慌不忙。
此时他随手拿起旁边一个小锤,开始在一个石狮子上敲敲砸砸,像是要把被刚才邱少鹄他们打坏的石狮子恢复原样。
“还有一件事,”另一个工人说:“贵寺订制的那一批佛像……”
“佛像,什么佛像?”明毫转过头,语带疑惑。
如同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在他身旁,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但他根本瞧不见。
邱少鹄趁着早晨,去了信局门口,将自己给母亲的信寄了出去。
即便无法按照原计划去看望母亲,但这封慰问的信隔了太久不去寄送也并不合适。
从信局走出,邱少鹄原本随身带着的两封信,手里拿着的就只剩下那一封老旧的信件。
寄给母亲的信代表对亲人的思念,这封旧信,又和他来康京有什么关系?
信封是牢牢封住的,如果不打开,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但可以看到的,是在信封外面,印着的红彤彤的打印,居然是昭国朝廷,才被准许使用的官印。
正在此时,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打乱了邱少鹄的思绪。
“今日会试开考,来往路过的老少爷们一起来赌一把啊,看看押注今年谁能高中榜首,今年士子的赔率都在这里写明,放榜之日即为咱们开盘之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都来赌一把,今年的榜首又是谁!”
旁边一个赌坊门前,一张张红纸上写着今年最为知名的几个士子的名字,都列成一个完整的名单,名单上将他们这些年来的成就、在各地乡试中取得的名次也都写的清楚,由大家自行判断每人的文采,最后汇总成赔率写在最下面。
许多人路过,看到这个,也就走来一个个押注,来支持各自看好的士子,并祈祷他们能高中,最起码别让自己的钱赔了。
“这可真是……”邱少鹄路过这里,心里也是觉得好笑,“京城的人真是又有钱又有闲,连这等事也要单独拉出来赌一把。”
说是这么说,邱少鹄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可不是单纯赌博上瘾。倘若他们中有人真压中了自己看好的士子,到时候还能以此为由,继续去巴结对方,这可是京城中人谁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一成榜首,今后就飞黄腾达,有了这层关系,以后随便通过对方赚取些许,今天下注的那些钱也不过都是添头,这些人自然都舍得下血本。
不过看这那些人兴高采烈,这几天他可就丝毫开心不起来。无论继续去各大书斋找寻士子的题集,还是跟着四处寻找殷薄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两方面都如同彻底去人间蒸发了一样,让他查不到任何音讯。
仇人的笔记方面,他也考虑过再去志乐斋找李异玄,然而李异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每次去京城的志乐斋找她都不在,用碧落印信联系她也少有回复。
不过邱少鹄倒是见识到了康京城的志乐斋规模有多大,如此庞大的一间建筑居然只是一家书商,里面几乎汇聚了全天下的各类书籍,当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邱少鹄再次感慨这个女子的本钱当真雄厚。
另一方面殷薄那边他通过各种途径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黄跃的那群小丐帮整个覆灭后,他就失去了这个消息源,也就没法从这些本见不得人的渠道去获知什么。为了获知消息,他甚至还偷偷溜去宣镇司,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当然,这期间他没忘再去看看罗远身,还是去山崖上那个被他挖出的地洞旁两个人隔着岩壁交流。听对方的意思,这段时间他即便在诏狱里过的也还不错,毕竟原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陪他说话解闷,现在有了邱少鹄自然不发愁,这又让邱少鹄感慨了一下这个罗氏的商人心理也是当真强大。
但是在地牢中,尽来罗远身也确实没发现什么其他消息,不能给邱少鹄别的帮助。而他自己下一个越狱计划,罗远身还是要从长计议,这就要邱少鹄再时不时去看他了。
连续几天徒劳无功,邱少鹄索性也不再执着这些事,开始考虑先放松一下自己,毕竟一直紧绷着神经,也不是个办法。
“眼见世人多愚蠢,有人用这愚蠢赚钱,有人用这愚蠢取笑。”天青如黛,朝阳下赌坊门前络绎不绝,许多人纷纷下注今年的士子,有的想要证明自己的眼光,有的则相信自己的运气。
邱少鹄看得好笑,心想要不要自己也凑个热闹,于是也跟了上去。
“呦,这位小哥,打算押多少?猜谁?”赌坊的杂役一看邱少鹄过来,立刻招呼过来问:“你要是看看今年新科会元可能是哪位吗?那我推荐这位谢纲谢才子,人家不仅一表人才,而且才华过人,一手台阁体字迹写的更是漂亮,小人曾亲眼见过他的卷子,那就像画出来的似的,那……”
“他的年龄,已经年过三旬,想必考了很多次,却仍旧屡屡不中吧。”邱少鹄看着贴出的名单上的个人信息,道:“屡次不中,心气未免就有所不足,等到卷子最后一道策论踢时,难免会保守回答,不敢针砭时弊,这样虽然稳妥,但也难出众,不会有什么亮点。”
邱少鹄一边摇头,转眼见到了“安瑾”的名字,再一看他的赔率,居然高达一比十,这已经是极为离谱的一个数字。也正是因为这一个赔率,吓得周遭人都不敢买他最后能拔得头筹,随意押注者寥寥。
“这却古怪。”邱少鹄道;“我看这安瑾今年不过十三,正是一少年天才,倘若他能高中,当为开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皇上也必然对他别有青睐,怎么却没人买他?”
“哎,客官,噤声。”这杂役却突然谨慎起来,眼看四下无人注意,才继续和邱少鹄道:“本来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想贴出来的,这安瑾虽然年轻,但太过气盛了,恃才傲物,这几天和他接触的士子,都说他目空一切,连人都不理,哪像一个成大事的人的样子。而且啊,我告诉你,”
说到这里,杂役刻意压低了声音,对邱少鹄道:“这个安瑾啊,他可是明心学派的人。”
“明心学派,”邱少鹄有些好笑,“自从五年前明心学大家张连科被刺死,门下弟子都作树倒猢狲散,天下哪还有什么明心学派了?”
“哎呀,你小点声!”杂役急忙提醒,“前代大学士张大人到底怎么死的,朝廷也没给个说法,咱们可不敢乱说。但自从张大人暴毙之后,这内阁可基本就由段后兴段大人一个人说了算了,张大人生前两个人就不太对付,段大人人家是茫山学派的,崇尚考据,哪里容得下明心学那种学说。”
“我听说啊,这安瑾,虽然没证据表明他是明心学派的人,但很多人都说,他每次答卷,明里暗里那笔法,都和明心学派不谋而合。今年的主考官还是段大人,你说,段大人能容得下这么一个人当榜首吗?”
“这倒有趣,”邱少鹄道:“不过你越是这么说,我倒越想押押看这个卓尔不群的士子了。”
“那,你要押多少?”杂役见劝不住邱少鹄,也就只能随他去了。心想这个人顶多是个玩票的心思,估计顶多也就是押个一二两银子,到时候赢了小赚、输了不亏。
“一百万两白银!”哪知邱少鹄语出惊人,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差点给这杂役一口气噎回去。周遭的人听到他的话,也是纷纷来看,惊疑不定。
一百万……白银?
朝廷一年的税收,也才上千万银子,还得看年景,要是什么地方遭灾甚至都没这么多。
他不但要拿昭国十分之一的税来赌,万一要是赢了,相当于把全国一年的税银都压给他可能还不够!
这家伙不会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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