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巡的话,让邱少鹄意想不到。
可是看对方坦然的态度,又不像说谎。
邱少鹄道:“那你遇到那些人,也只是巧合?”
“我从没主动找过他们,那次也只是偶然遇到。”汤巡说:“当然,他们偷偷溜出来的那间屋子的主人又是谁,我也根本不清楚,也不知道他又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猜你和那件事无关,现在来看,我猜错了。但或许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你的身上的命途轨迹,是我所看不透的,既然我看不透,那关于你的事,看得清楚,反而比糊涂更危险。”
语调一转,汤巡又笑道说:“难道那个草堂,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如果你把这个当做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倒是可以考虑回答你。”邱少鹄道,他当然不打算把灵谛的事情说出去。
“那还是换一个吧。”汤巡立刻改口,说:“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杀气特别重的东西?”
“杀气?”邱少鹄想自己武器倒是有一堆,哪个杀气最重?
一边想着,他从罗盘里掏出了一把雁翎刀。
“嚯,想不到你这罗盘居然自成洞天啊。”汤巡有些惊奇,不过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刀上。刚看了一眼,就说:“不行,你这刀都是新刀,根本没见过血,杀气不够。”
“那这些?”邱少鹄说着,又把箭矢、雷洗珠、赤阳符等都拿了出来。
“不行,不行……”汤巡一一否决,“你这玩意还不如从古玩市场淘回来的,那些至少古气十足。”
“那这个呢!”邱少鹄被连连否决,心里也是有些作怒,一下子把那件狼皮大氅给拿了出来。
汤巡眉毛一扬,似乎意动,仔细拿过来看了看,啧啧称奇,道:“这皮革,倒是上好的东西,可惜啊,不是武器,凶厉之气还是差了点。”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邱少鹄一边询问,一边在罗盘里面不断寻找。
他的杂物非常多,包括以往在无忘岛用过的鱼竿、铲子什么的,觉得以后有用,统统被他打包扔在了里面,又一直没有整理,这时候就显得乱七八糟。
无意中,邱少鹄碰到了一件东西,拿起来一看。
这是杂物中的一把刀,但是一把断刀,就是之前在漓州邱少鹄用过的那一把。
断刀的造型很奇特,首先寻常的单刀刀柄就不过一握之长,这把断刀的刀柄居然有足足尽两尺长,折断的刀身也依旧剩下两尺多的长度,这样合计就有四尺余,即便比一般长刀都长许多,无法想象折断前通体刀身又会有多么纤长。
这是从云地村收集走的东西之一,但不是遗物。因为原本这柄断刀就被放在了村子里的铁匠坊里,根本没人在意。
“真是把好刀啊。”汤巡凑过来感叹。
“好刀?”邱少鹄觉得他看出了什么,毕竟当初,沐芳也没和他说过这把断刀的来历。
“你懂什么,这把刀折断了,证明它就是一把身经百战的好刀,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迹,我要的就是这个。”汤巡说着要接过。
邱少鹄直接收了起来。
“别啊,我真的有用。”汤巡急忙说:“这里的这个奸邪之物,需要一样凶性极重的东西来镇压,才能不让它跑掉。在这之前,我还得借你的那本书,才能把它引出来。”
“你这般说着,好像我就铁定会帮你一样?”邱少鹄似笑非笑。
“你会帮我。”汤巡说:“因为这次的事情,你会发现,还事关于你。”
“我?”邱少鹄一时难以置信。
“我从不骗人。”汤巡言之凿凿。
为了看看汤巡到底说的是什么事,邱少鹄还真的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厢房里汤巡一直在摆弄那些法器,好像在做什么准备的样子。
邱少鹄则一直闭目静坐,偶尔田家的人来给他们送食物,也只是喝一些清水,不吃任何东西。
“你真的很老气,和你的外貌不相配,没人这么说过吗?”汤巡一边摆弄着他的罗盘,在测算着什么说。
“你是看我很年轻吗?”邱少鹄睁开眼睛,说:“其实我要比看起来年长许多。”
“那也不到而立之年吧,但你老气横秋的,说不惑之年的气质也有人信。”汤巡有一搭没一搭说:“还有你的罗盘,指针都坏了,没法指示时间,只能看方位的话测算结果也会大打折扣,为什么不去修一修。”
“它对我有特别的意义。”邱少鹄淡淡道。
汤巡不再问什么。
邱少鹄忽然有些别扭,才想到自己还没问汤巡既然要替人除魔,到底打算先怎么做。
还未开口询问,他忽然有所察觉。
空气之中,恰巧在这一刻,多出了些独特的东西。
是之前看到的那些黑气,此时完全凝固的样子,仿佛如实体般可以触碰。
但这也是只有他们才能看到,如果是常人绝对没法察觉。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汤巡说:“出去看看。”
二人推门走出,见到整个府邸中都被这奇怪的“黑云”所笼罩,而且除了他们外,府邸内的其他人身上都牵扯着一根奇特的“线”,直通到上方的黑云里,末端则消失不见。
“绝路不通,生机不畅,大凶啊。”汤巡指着一个位置说:“那里是田边鹤的儿子们居住的地方。”
“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邱少鹄为了看清楚一些,纵身跃上了房顶,拿出了千里镜,用琥珀瞳孔朝着那边看去。
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透过那里房屋的窗子看到了躺在里面的田员外长子田岳升,而且看到了一个奇特的景象。
连接着田岳升的那根“黑线”,像是一个管子一般,但不是在汲取,而是在往他的身体里注入什么。身体就像一个水缸,存量是固定的,既然有注入,就有散出。
消散出来的,则是田岳升的生机,被黑云垂下的无数触手般的东西所捕获到,吸收不见。
他整个人,就像是构成了一个奇特的循环,然而是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并且循环的起始和终焉,都不知源头何在。
邱少鹄拿出罗盘,想要看一看府邸中的宫位变化,则更为震惊。
十二宫之中,每个对应的方位都在一刻不停的变化着,完全没有规律。
这是寻常状况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运势不定,是非不明啊。”汤巡一边感慨,一边忽然将怀里揣着的金锭一个个捏成碎粉,朝着院落四周扔了出去。
寻常人扔东西,能扔个数丈远已经是极难,更何况一粒粒碎屑般的东西。但金粉落到了汤巡手中,就如一整张图卷般,洒出后在半空中精巧散开,近乎完整地铺在了府邸院落中的每一寸土地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最是财富动人心。以金钱之重压,就算是一个恹恹病夫一生霉运,也能立刻风水轮流转。”汤巡说:“我看还能变翻了天。”
果然,在这般重金铺垫之下,此地气运立刻也为之一变,不再如刚刚那般变化莫测。
仿佛本来心思各异的许多人,在财物面前也纷纷变得乖顺,当真是只要黄金万两,也能万众一心。
但财物之重,本就是一体两面,能让懦夫变为勇敢,也能让善良变得丑恶。
以地上铺就的黄金为分界,整个气息变得极端的泾渭分明,上为善生、下为恶死,运势彼此冲突不断,眼看就要到达极限。
“把你那本书拿出来。”汤巡飞快说:“这奸邪之物想要强行突破气运的限制,绝对无法逃脱这种命途的吸引,到时候就能显现出真身。”
邱少鹄立刻将《太上记》拿出。
书页洁白的光辉,如大海中的风向标一般,变得更为清晰。
黑气骤然一顿,朝着这边滚滚而来,当头之中,一个东西若隐若现。
汤巡忽然三枚铜钱扔出,排成一条笔直的长线,彼此相对,中间的方孔也排成一排。右手上的金刚橛被汤巡扔出,这是他让田员外准备的一个法器。
金刚橛的尖端准确无误地从三枚铜钱的中间孔依次穿过,爆发出明亮的金光。
光华如柱,倾轧在黑气的顶端,瞬间照亮了那件东西的原貌。
是一个奇特的不倒翁,带着一张哭丧的脸,身躯图案则为白色骸骨,看上去分外诡异。
邱少鹄立刻想到,之前在岭川宗里,安息之地的集会上,他就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但当时那个不倒翁还只是个虚影,这次居然又在这里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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