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业务昵,用于过往官吏的住宿,用于军情急报时的马匹,只占总工作量的十之一二,多数资源被官员豪强占据,导致巨大的浪费。
刘懋说这一点,公孙剑虽然不高兴,却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朕已经公布处理办法,首先是驿站耗费归朝廷统一支付,不再消耗地方财政,你说的第一点可以不用担心。其次是驿站的住宿、饮食、马匹都需要花钱,无论官员或者百姓都可以进驿站,但需要自己掏腰包,符合条件的可以办完差事后报销。”
公孙剑在大周的财政报表上增加了“差旅费”一项,用来配合这项政策的实施。
面对问题,公孙剑的解决办法非常直接,地方财政吃力,干脆不让你出了,国家统一调配。
当然了,这是一项巨大的财政负担,公孙剑选择接过来,因为他有信心消化掉。
第二个办法针对白吃白拿,以后谁都不行,所有人都得花钱。到底该不该报销,回你所在的府衙办理。
为了这项改革,国家财政要出钱养活接近四十万驿卒,虽然他们的薪俸比军卒低,也比地方官吏低,但基数大啊,仍然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开销。
公孙剑忍了,因为他期待得到的回报。
刘撤此时提出反对意见,而且在皇帝面前毫不遮掩,他的建议是裁撤驿站。
皇帝不能同意对方辩友的观点,他要论一论,大周驿站的明天到底在哪里。
两人似乎都忘了,他们一开始说的是弹劾内阁首辅黄立极,如今却陷入驿站该如何发展的问题上。
皇帝没有处罚黄立极,但这位内阁首辅率先提出了辞呈。
大臣们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提出告老还乡,又是他第几次消极怠工。
如意赌坊开出新项目,赌黄立极一个月后是否还是内阁首辅。
刘文炳垂头丧气的走着,就黄立极儿子那点事,还需要自己来调查吗?
表兄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不知道如今的大周朝正处多事之秋吗?
东北边的女真人算是“被逼无奈”,他们要奋起反抗争一个机会。西面的青海仍旧战火纷纷,粆图和岱青虽然取得优势,短期内还是不能尽数消灭敌人。西南的云贵倒是相对消停,石柱总兵官秦良玉留下队伍驻守,她率领白杆兵主力和云南沐家赶赴京城。
最揪心的是东南方向夷州战事,按理说早已经完成任务的十之八九,偏偏红毛番子龟缩在热兰遮城,西洋盛行的棱堡难以攻克,领头的郑芝龙和索菲亚开始做长期围困的准备。
皇帝已经下了诏旨,尼德兰人从巴达维亚会有一支救援的船队,或者签订合约,或者打败他们,则夷州回到大周帝国的怀抱。
到时候,索菲亚和葡萄牙国王阿方索可以率军离开,郑芝龙负责为其补充足够的军需。
除此之外,还有山西、河南的疫情。虽然名医吴又可主事惠民药局,重新构建遍布大周各乡镇的公共卫生体系,采取一系列的预防、隔离、救治措施,最终的结果是遏制疫情的传播,并没有将其彻底的消灭。
上面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大周朝面临的问题还有很多,最要命的陕西旱灾,导致多处爆发民变,一时间成为燃爆朝局的头等大事。
皇帝每日跋涉在奏疏堆里,这些奏疏不止来自两直隶十三省,六部、五寺、都察院、都督府到处都是事。
就拿刘文炳眼前领的任务,不过是有人举报,说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儿子违规使用驿站的车马,并无端殴打驿卒。
在刘文炳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差人拿下问个究竟。如果举报属实,该打板子打板子,该流放的流放,他老子教子无方,给个教训就是。
可皇帝说驿站的事情无小事,让刘文炳亲自登门,问一问这位黄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文炳带着两名随从,骑马溜达着到了黄府,很规矩的奉上名帖,因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黄立极亲自出门迎接,带他去书房饮茶。
刘文炳边走边夸赞黄立极的院子好,一草一木可见主人家的精心设计。等到了书房,刘文炳更是诧异,他对文玩古董不在行,但是有个朋友懂,那人是乐安公主的驸马巩永固,耳濡目染间刘文炳多少有几分道
行。
两人闲聊一会,直到侍女将茶水冲泡完毕,这才纷纷落座。
黄立极问:“刘大人年轻有为,可谓当朝的英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刘文炳不免客气几声,和你们这些名士大儒相比,我只是个街头混子,仗着表兄是皇帝,这才有了点权
力,不值一提。
黄立极从未见如此坦诚之人,朝堂内外说自己是街头混子,还能直说因为亲戚关系才得到权力,恐怕只有这一人而已。
刘文炳有恃无恐,他不确定以前的自己是否如此,反正现在的他没有丝毫压力,只要内心与表兄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用担心。
黄立极抿了一口茶水,问:“陛下准备对老朽动手了?”
“动什么手?”
“又是说院子好,又是说书房里的摆设珍贵,这难道不是准备抄家?刘大人请实话实说,老朽早预料有这么一天。”
刘文炳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捂着嘴,理顺了才说:“黄阁老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来着。对了,表兄说是受迫害妄想症。”
黄立极问:“难道你不是来抓老朽的?”
刘文炳一拍大腿,“我抓你作甚,莫非黄阁老有什么陛下不知道的阴谋?还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黄立极直摇头,“都没有,老朽忠心为国,向来是兢兢业业。”
“你家公子可就不一定了。”
黄立极有四个儿子,最小的这个是小妾所生,今年只有二十岁,平时宠爱的不得了,因为父亲是内阁首辅,相当于其它朝代宰相的位置,因此这孩子游荡无度,大的错误没犯,小祸几乎天天闯。
黄立极重新紧古起来,“犬子干什么了?怎么引来刘大人的大架?你看我不打死这兔崽子!”
“黄阁老要是舍得打,他也不会这么无法无天。”
黄立极说来惭愧,前面三个儿子虽然出息不大,但是都规规矩矩。唯独这小儿子顽劣异常,根本不像自己亲生的。
他得犯什么样的错误,才能让锦衣卫盯上,才能让刘文炳这样的人登门“拜访”,黄立极心中吓坏了。
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是不是皇帝厌倦他了,想借机把他从内阁赶走。
纵观最近一百来年,没有几个内阁首辅得到善终,他黄立极何德何能,前面与魏忠贤妥协,后面跟随崇祯帝,有所闪失在预料之中。
刘文炳不逗他了,直接公布答案,“其实没多大的事,令郎在驿站违规使用车马,找驿丞索贿不成,而且还打了驿卒,其实算不了什么。只是涉及黄阁老,不便于派人抓捕,陛下让我亲自来一趟,登门把事情问清楚。”
黄立极听后精神刚刚松弛下来,脑袋里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违规使用车马,严格说起来属于贪腐。打骂驿卒,这是殴打国家公务人员,标准的藐视朝廷权威。
贪污腐败,藐视朝廷,这得是多大的罪啊?
虽然是儿子犯下的,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逃干系,看来这一次是栽了。皇帝派刘文炳来不一定是关照,更
有可能是“重视”。
黄立极在想,自己刚刚递上去辞呈,这个做法是否妥当?
站在皇帝的立场,魏忠贤倒台后的朝局已经基本稳固,虽然各地仍有动、乱,大的方向是欣欣向荣,黄立极并非皇帝摘系,他在朝堂上存在的必要性已经不大。
刘文炳没想那么深远,他只是在等一件事:快把令郎请出来问话!
院子里荷花开了,坐在书房也能闻到阵阵香气。刘文炳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黄立极脑袋开始冒汗,虽然有冰块和侍女的扇子,他脸上仍旧是大颗的汗珠,流到脖颈,擦在侍女的丝质手绢上。
黄丙才到了,一进门就问:“家丁说有人找本公子,谁啊?怎么没有提前奉上拜帖,知不知道礼貌啊?”
黄立极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一定是家人传话时没说清楚,锦衣卫的来找你,还敢放肆?
黄立极满脸堆笑,介绍道:“犬子黄丙才,这位是锦衣卫的刘大人。”
“刘大人?没听说过。”
刘文炳你没听说过?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黄立极又是掐又是拍。
黄丙才懂了,恍然间想起来,“你就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个时辰都不用出来的浪里白条?就是阉了老福王、杀了小福王的锦衣卫刘大人?”
他握紧刘文炳的双手,激动的不停颤抖,总算找到组织了,你收下我吧,小弟以后跟着你混。
黄立极将他拉开,不成器的玩意,净给老爹丢脸。
黄丙才长成这样,其实和黄立极有关系。这个孩子的母亲一开始不是小妾,而是黄立极养在院外的姘头,出生后跟着母亲,娇生惯养一身的坏毛病。
黄立极看着特别着急,可是又没有时间陪伴,试着给他找了几个先生,结果个顶个的被他打跑。黄立极实在没办法,只好找保定来的武术师傅,总算把他镇住。
黄丙才读书不行,习武却颇有天赋,很快出师。
黄立极只好接着给他找名师,几年下来,黄丙才打趴下十几个师傅,二十岁后轻易再也找不到老师,俨然成了武林高手。
有了功夫,黄丙才惹祸更方便,今天偷了人家的新娘,明天砸了哪家店铺,搞得黄立极跟在后面擦屁股。
黄立极几次提出辞职,主要原因是朝堂水深,趁着机会合适尽快抽身而去。另一个原因是为了这个倒霉孩子,放着他胡来迟早闯下滔天大祸,还是尽快带他回老家。
刘文炳示意这位小迷弟坐下,按年纪自己更小,他都二十多了。
可是看为人处世,刘文炳像个大哥,已经成婚的黄丙才反而像个半大的孩子。
“黄公子坐好了,我来问,你来答。这是陛下的指令,还请你配合。”
“配合!配合!”
黄丙才配合的不是皇帝,只因为崇拜刘文炳,所以显得特别乖顺。
“有人举报你使用驿站的车马,可有此事?”
黄丙才想了半天,“你说的是哪一次?在哪个驿站?”
黄立极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混蛋!难不成你用了很多次?
黄丙才很委屈,看看刘文炳,又看看父亲,“别说是我,但凡和官府有点关系的,县令的侄子,都司的内弟,哪怕是看守犯人的牢子,只要有门路从衙门开古t子,谁不用驿站的车马?我怎么说也是当朝首辅的公子,难道还不如一个县令的侄子,一个都司的内弟?还不如县衙一名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