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宋祁焕脸上没有多少兴高采烈,只是不失礼貌的微笑而已,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棉衣,他这辈子就这么个孩子,一 直当宝贝供着,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宋祁焕怎么看公孙剑都感觉他像夺了自己最宝贵东西的贼子。
公孙剑看得见这未来老丈人的表情,他脸上对老丈人依旧恭敬有加,心中实则早已有了对策。
宋府和将军府的规模差不多大小,宋祁焕专门收拾了一个别院,用来放置聘礼,五百士卒将众多包括吃食住行衣穿用的东西抬进去也不见得有多拥挤,但是于有俊还是让五百士卒在宋府周围原地待命,一来为了不麻烦宋府还要分出人手去招待这五百人,二来毕竟这暗中还有一批土匪在虎视眈眈,土匪中还有一个相境的高手,万一他们赶在这个时候来寻衅,五百士卒也能拖延到林秋风提枪杀来。
四人进门,不是头一次来宋府的公孙剑心中有些紧张,这一次可不是像往常一样,不用通报宋浮游和宋祁焕,随意在府中走动了,这次来可是要“夺”走宋家千金的,怎能不让公孙剑内心忐忑不安。
一行人来到厅堂之内,公孙剑左右看了看,厅堂内只有一个眉宇间和宋翎儿有些相似的妇人,毕竟宋翎儿昨日才被接走,今天见不到也是意料之内。
倒是这妇人引起了公孙剑的注意,能和宋翎儿相似的人,除去宋祁焕和宋浮游,那只能是宋翎儿的娘亲了。
宋祁焕招了招手,那妇人嘴边挂着浅笑,踏着碎步走到众人面前施了个万福,要在平日丈母娘见女婿家人不用行此礼节,可这女婿家人可不简单,经略使节度使哪个不是大周高官,而且那个站着笔直如铁枪的男人还是一个享誉江湖的武林宗师。
妇人做这一礼算是百姓给官府之人行礼。
宋浮游招呼众人入座,此时坐在厅堂之后,可就不分什么官员大小了,就是以双方家人辈分来定。
宋浮游坐在首位,左侧是儿子儿媳。右侧是未来孙女婿一家人,泾渭分明。
公孙剑和妇人是头一次见面,二人相视一眼,这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妇人看着看着就笑得合不拢嘴,这年轻人很合她心目女婿的形象,虽然面容不见得多么出众,但是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对座那年轻人阳刚之气扑面而来,棱角分明的面容显得格外惹眼。
妇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当年以联姻的方式和宋祁焕喜结连理,这一对夫妇之前一直没有见过,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宋祁焕掀开她的盖头时才见的第一眼。妇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书生气太重的男子,显得十分的柔弱,试问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男人,如何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女人。
所以公孙剑这面相妇人是越来越喜欢,她算是嫁错了人,不过也好,女儿能有这么个丈夫,也算是不错了。
公孙剑被妇人看的越发不好意思,他向前给妇人斟了一杯茶水,又给一直黑着脸的宋祁焕满了一杯,妇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十分满意的轻泯茶水。
“娘,你刚刚看啥呢?”
“噗!”
宋祁焕刚喝下去的茶水一口就吐了出来,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对于一个文士来说是非常不雅的,他连忙抱拳道歉,但是此时没人有功夫搭理他,都是各有各的奇怪神色。宋老爷子是一脸的古怪表情,颇有些笑意在嘴角看着公孙剑,于有俊和柳庆匀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林秋风则是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妇人眼睛瞪得硕大:“你……刚刚叫我什么?”
“娘啊,娘你刚刚看我那么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公孙剑又跑到妇人背后,给妇人轻轻捶着肩膀,“自从和翎儿认识以来,还没能亲眼目睹您的真容,此次一见真是惊为天人,没想到娘亲竟然这么年轻,我刚刚还心想,怪不得翎儿那般貌美,原来是有一个如同仙母的娘亲,我说娘,你真是一点都不像孩子都快要成亲的人,我看娘亲若是经常出门的话,这中州第一夫人的称号可就非你莫属了。”
公孙剑脸皮着实够厚,一口一个娘亲给妇人喊的脸上皱纹又多了两条,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妇人轻轻打了一下公孙剑,佯怒责骂道:“瞎说什么呢,我这都徐娘半老了,哪里还当得上年轻,刚刚我是在看你的面相,这看来看去,也就三个字能概括了。”
“哪三个字?”
“好儿子。”
“噗!”
宋祁焕刚入口的茶水又吐了出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公孙剑与妇人,这一对丈母娘女婿,也忒……不见外了吧。
妇人见宋祁焕又是这般失礼,她怒斥道:“咱们女婿今天第一次正经登门,你要是不想喝就不要喝,出什么相!”
宋祁焕压了压手掌,脸上带着羞愧难当的表情,好像很怕妇人一般。
公孙剑暗中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老丈人,看来他这个宝是押对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突然之间黑着脸不待见我,但总有人吃我这一套,老丈人既然那么怕我那岳母,那就安心把女儿交给我吧。
妇人脸上布满怒气冲冲的神色,冷哼一声,“什么德行,什么事都办不好还管着女儿出嫁,当上宋家家主可把你厉害坏了,老娘和你过一辈子了,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就奇了怪了,还想着给咱女婿一个下马威?瞧你那德行!”
宋祁焕苦笑一声,被妇人说出心中想法并没有气恼,反而有些爱怜的说道:“行了行了别说了,我这不都是为了女儿以后不受欺负嘛,好好好你别瞪我,别生气,听你的,这事儿全听你的。”
妇人这才收起嗔怪脸色,转而又对对坐的那三人微微颔首,“让几位见笑了。”
“无碍无碍,宋夫人也是人中之凤,能让宋家主如此爱怜,当得上公孙说的中州第一夫人。”
于有俊笑着也奉承了一声。
这女人啊,就喜欢听这些大实话,特别是由经略使大人说的实话,而且节度使大人还在一旁不停地点头,妇人笑得花枝乱颤,连忙摆手道:“都是老宋给面子。”
公孙剑张了张嘴,不经意间与宋老爷子对视一番,看见宋老爷子依旧笑意连连的面容,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两个事,这其一就是宋祁焕为何会摆黑脸,肯定是这两口子商量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原来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这下马威非但没给成,反而由于他的小嘴抹了蜜,让丈母娘站到了他这边。
这其二嘛……公孙剑也终于知道为何宋翎儿时而公孙婉时而彪悍了,这都是跟她娘学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古人诚不欺我也,此话一点不假。
宋浮游轻咳一声,对于儿子儿媳之间的拌嘴他也只是笑笑并未上心,好像习惯了一样,老爷子摸着胡须说道:“既然祁焕和雪汝都同意了,那么就由我来定个良辰吉日,早日将婚事给办下来。”
于有俊点了点头,“此事全凭老家主定夺,将军府一定全力配合。”
宋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依我看不妨就放在一旬之后吧,春分时节,春分者,阴阳相伴也!”
如果有什么能够让百姓感觉兴奋开心的事情,无非就是日子过得轻松,吃得饱穿得暖没有后顾之忧,将军府与本地大商宋府喜结连理,让整个中州的百姓都活跃了起来。
在这一旬时日内,先是将军府前后派出不下千名将士日夜在中州巡查,以防贼人趁乱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让整个中州最近的社会秩序稳定到了一个新高度,百姓叫好声不断。那些专门做一些霸市霸坊勾当的恶霸们也都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也不是傻子,少赚点就少赚点,甚至不赚都行,但千万不能去触将军府的霉头。
然后又有宋府之下的所有酒楼青楼以及各色布庄和吃食店铺,全都做起了活动,比如花多少银子再返还多少比率的银子,又或者是在这期间买什么东西只是寻常价格的一半。此消息一出,全城沸腾,所有人都在忙着购置那些以后有用而且又便宜实惠的东西,让全城坊市都陷入了购物的狂欢之中。当然,让百姓舒服了,也不能让商铺的掌柜们吃亏,宋府不仅减免了三个月租金不说,而且所有亏本营生,全部可以拿着账本向宋家讨要,宋家财大气粗,完全扛得起这一笔笔花销极大的开支。
毕竟宋府就这一个女儿,不舍得下血本,以后这银子还能留给谁。
当然,百姓们都安居乐业了,知道这些日子的便民福利是谁给的,他们自然也懂得报恩,纷纷不约而同的去太上观烧香拜神,为两对新人祈福,一时间太上观香火达到了空前鼎盛。
太上观掌事道长何时见过这样的画面,一张老脸满是喜庆,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观内储存的祭香不多,都不够用了,还好经略使大人早早料到这一点,派人用马车拉了十多箱祭香,这才没让后来的百姓空拜神佛。
澄忻自从知道公孙剑就是随皇帝下凡的星官之后,也没离开太上观,面前这种香火鼎盛的场景在青阳山每天都能见到,他也就见怪不怪了,此时的他正琢磨送公孙、宋二位新人什么礼物才好,当初夸下的海口可不能变更。
掌事道长没有澄忻道人这么烦恼,依他所说,礼物不分轻重大小,心意到了便可,俗物太过扰人了,而且这一对新人哪个不是大户人家?什么东西他们没见过?送一些俗物恐怕还会落一个不好的印象,澄忻经掌事道长这么一说,心中也明了起来,拢在袖口中的手指轻轻用力,只听一声脆响之后,澄忻笑了起来。
将军府高挂大红灯笼,府内所有门窗上都有心灵手巧的丫鬟们,剪出来的“囍”字,门楣以及院墙上悬挂起了红布红绸,各种彩条在地上洒落,整个将军府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公孙剑正在他那侧院更衣换上新郎官的服饰,距离良辰还有一个时辰,届时再用八抬大轿去宋府接亲,他公孙剑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于有俊、柳庆匀和林秋风这三个公孙剑的长辈站在房门前,咱们这位经略使大人一脸的欣慰表情。
柳庆匀此时眉宇间却有些担忧。
于有俊拍了拍他的肩膀,“西征而已,不必担心,南伐那两块大骨头太难啃了,咱们现在中州军刚刚起势,不宜与他们正面交锋,先啃下陆子语才能向南进发,这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