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可是有什么不妥?”
邹有成见邹大先生微微皱眉,上前低声问道。
邹大先生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无意间见到右前方有一块高地。
于是他示意兵马停下来后,便带着邹有成等一干亲信驱马走了过去。
邹大先生走到坡顶,凝神看向远方。
此处虽是高地,但距离女真营地尚有两三里,本是看不清战况的。
不过由于女真为利于战马驰骋,驻扎地颇为平坦,加之远处火光冲天,而此时战事已经蔓延开来,四处亦隐现火光,所以邹大先生虽不能纵览全局,却也能看清大部分的情况。
只见下方的明兵分成数十个方阵,正依靠阵型阻击女真骑兵。
但在骑兵凶猛的冲击下,近半的阵型被冲散,不少明兵已在逃窜,溃败只是迟早的事。
邹大先生见状,看向身旁的一个护卫道:“李琎的兵马都出击了吗?”
那护卫见问,急忙回答道:“根据我们暗探的消息,除了李琎身边的一千亲卫外,其他的兵马已经全部压上去了。”
“初时他们本还占据了些上风,后来女真人放弃了救火,全力反攻时,他们支撑了一刻钟左右,就又落入下风了。”
“救火?”
邹大先生有些不满地看了护卫一眼,道:“怕不是救火,是女真内乱了吧?”
护卫有些尴尬地道:“当时大战已起,明兵又未能冲进女真的营帐,我们的暗探并未......”
邹大先生听了护卫的讲述,也知此事怪不到他们头上,随口安抚了两句,又问道:“李琎的骑兵受损很严重吗,为何此刻数量如此的少?”
护卫点头道:“据说李琎为了起到奇兵的效果,最开始是安排骑兵冲营的,只是女真骑兵颇为凶猛,他们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折损了近半的兵马.”
邹大先生闻言,连连摇头道:“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老夫记得李琎初到蓟州时,已有两千余骑,后来又临时增调了三千余骑,总骑兵数应有五六千。”
“而崇祯的疑兵只有一千多人,那李琎此次应还有四千人左右,即使折损一半,也应有两千多人。”
“何况李琎并非冒失之人,断不会用全部骑兵去冲锋......”
护卫听了邹大先生的分析,脸上尴尬之色更重,急忙道:“先生恕罪,末将现在就派人去查探!”
他说罢,正要离去时,却听到邹有成的声音响起道:“不用了,他们已经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他们的右前方出现了一条快速移动的火龙。
邹大先生见状,有些感叹地道:“这李琎还真是谨慎,直到此刻才伏兵尽出。”
“若是我们先前冒然杀出,极有可能中了他的算计......”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看着那条火龙道:“既是伏兵,两队之间为何间隔的如此......”
邹大先生话还未说完,突然见到火龙前方的明兵似乎发生了骚动,随后快速朝前冲去。
他微微一愣,随即指向右前方问道:“那处可是李琎的指挥所?”
护卫确认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道:“那里确实是李琎的指挥所......只是他为何要率军冲锋呢,难道李琎准备拼死一搏?”
邹大先生闻言,神色更加凝重,目光更是紧紧地盯着前方。
不一会,就有一群步卒冲了出来。
邹大先生见那群步卒的阵型已经涣散,却仍紧紧地护着中间的几人朝前冲去,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这时,女真骑兵也发现了这支生力军,快速向他们扑来。
与此同时,后方的骑兵也追了上来,三股人马立时混战在一起。
“义父,您看看,追击的那支骑兵好像是狼兵!”
就在邹大先生眉头紧皱时,一旁的邹有成恭敬地递过一只千里镜,有些担忧地道。
邹大先生本已有所怀疑,此刻闻言,急忙接过千里镜,快速朝前方望去。
只是他们都未发现,在他们的下方,一群明兵正将女真骑兵引往此处。
“不好,我们中计了,立刻......”
“轰!”
邹大先生话还未说完,突然从左后方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又响起了紧密的火铳声。
“嘶!”
“啊!”
“我们被包围了!”
“快,冲出去!”
“不行,我这边有敌人!”
“我这边也有......”
“快,朝前冲!”
......
狼兵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正在慌乱时,突然见到几个人朝前方冲去,其他人也快速跟了上去。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回来!”
“有成,不要追了,我们快些撤!”
就在邹有成准备去阻止狼兵时,邹大先生却制止了他。
邹有成闻言,有些不甘地道:“义父,我们现在只有这支兵马,而且他们这样冲下去,也会帮李琎的忙,我们......”
邹大先生并未理睬,而是低喝道:“快撤!”
他说罢,立刻调转马头,朝右方驰去。
邹有成见状,心中虽然不甘,却仍打马追了上去。
只是邹大先生才跑出百余米,又突然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勒马不前。
邹有成闻声,以为邹大先生遭了暗算。
他急忙让护卫围住邹大先生,随后一脸慌张地道:“义父,您哪里受伤了?”
不过当他见邹大先生并无伤处,只是脸色惨白时,又有些疑惑地道:“义父,您怎么了?”
邹大先生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疲惫地道:“不用逃了,崇祯不会追杀我们的!”
“不会追杀我们?”
邹有成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愣了愣,一脸惊诧地道:“您是说崇祯故意引我们入局,是想借机离间您和......”
“知道就好了!”
邹大先生打断了邹有成的话,缓缓地道:“这次是为父的大意,上了崇祯的当!”
“不过他也太过托大,如此危局下竟轻纵敌手,来日为父定让他悔恨今日的所为!”
“凭你,也配做陛下的对手!”
邹大先生的话音才落下,就又有一个豪迈的声音响起。
随后,李五哥便带着一百多骑出现在邹大先生的前方。
“李五哥?”
邹有成一声惊呼后,立刻挡在邹大先生前面,怒目而视。
李五哥轻松地笑了笑,道:“不用紧张,本将并非来拿你们,而是来给你们赐官的!”
邹有成闻言,脸上怒气更盛,紧了紧手中的长刀,高声喝道:“李五哥,你休要猖狂,待邹某来会会你!”
他说罢,就要打马上前,却被邹大先生制止了。
邹有成有些不甘地看了邹大先生一眼,但仍恭敬地退到了一旁,同时警惕地注视着李五哥等人。
此刻的邹大先生已从先前的挫败、懊恼、愤怒等情绪中恢复过来,一脸从容地道:“李五哥,老夫劝你最好杀了我们,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
李五哥淡淡一笑,道:“恭喜邹大先生!”
邹大先生嘴角虽在微微抽搐,却一脸笑容地道:“不知老夫喜从何来?”
李五哥道:“本将来前,陛下曾有交代,说邹大先生见到本将后,若是暴跳如雷,便封你为归远将军!”
“若是心平气和,则封你为归远伯!”
“现今你气定神闲,自当是归远伯,本将岂不是要恭喜你!”
邹大先生闻言,脸上立时涌上两抹异常的红晕。
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好,你回去告诉崇祯,老夫多谢他的厚赐!”
“同时也希望下次见到他时,他还能这般自信!”
李五哥哈哈一笑,道:“本将会将你的话转告陛下!”
“不过,就不知道归远伯,你是否还有命见到陛下!”
李五哥说着,又挥了挥手,身后立时有两人翻身下马,将官服、印绶等物一一放在邹大先生的前方。
“邹大先生,希望我们后会有期,哈哈哈......”
李五哥一阵大笑后,就带着众人离去了。
尽管李五哥离去前极力嘲讽,邹大先生却并未理睬,只是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官服等物。
突然,他身体一阵剧烈颤抖,随即喷出一口鲜血,摔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