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德见到左良玉的狐疑之色,虽有些心虚,却神色自若地笑道:“怎么,宁南伯觉得福王拿不出这多聘礼?”
左良玉冷笑道:“本帅知前福王富可敌国,只是在李自成攻陷洛阳后,已抄没其家产,不知福王哪来的五百万两黄金?”
卢九德笑道:“李自成确实抄没了福王不少家产,但是狡兔尚且有三窟,何况富甲天下的福王?”
左良玉摇头道:“卢监军,你休要诓骗本帅,据本帅的消息,福王逃到南方后,生活十分困苦,若他如此富有,怎会那般拮据?”
卢九德道:“宁南伯,您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理!”
“现今社稷动荡,若福王不谨慎些,一旦身怀重宝之事泄露,岂不是惹火烧身!”
“再则,前福王所藏钱财,大都在河南,当时河南尚在叛军的手中,福王也不便取用!”
卢九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会票和地图,递给左良玉道:“宁南伯,这是福王用一处藏银换取的晋商汇票,另有前福王藏宝的地图,您一看便知!”
左良玉随手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地图,发现藏宝之地只有一个大致的位置,而且皆在高杰的势力范围,心中不由一阵冷笑。
随后他又有些不屑地拿起下面的会票看了一眼,见到竟是一张五十万两的黄金会票时,脸上不由闪过一缕惊诧之色。
卢九德见状,又适时地道:“宁南伯,这五十万两黄金是福王送给您的见面礼,若您答应福王的求亲,福王会在成婚后,替您取回五百万两黄金。”
左良玉盯着会票沉默了一会,冷声道:“卢监军,你久居凤阳,现今对各地局势如此熟悉,想来花费应不小吧!”
卢九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宁南伯果然慧眼如炬,咱家是有些花费,却也不多,不过区区十万两银子而已。”
“十万两?”
左良玉笑道:“王德化行事谨慎,能知晓他行踪的除了李祖述,应该就只有邹大先生。”
“本帅与邹大先生打过交道,区区十万两银子恐怕打动不了他吧!”
卢九德点头道:“十万两银子确实打动不了邹大先生,但是却能打动宋献策!”
“宋献策?”
左良玉有些惊讶地道:“他竟也来了山西?”
卢九德沉声道:“他不仅来了山西,而且还颇得邹大先生的信任,可惜流寇就是流寇,眼界实在是太小,见到十万两银子,就将邹大先生给卖了。”
他说罢,又暗中观察左良玉的神情。
左良玉闻言,皱眉道:“不可能,宋献策失踪前一直在陕西,纵使现今跟随邹大先生来到山西,但邹大先生行事一向谨慎,绝不可能给你说服宋献策的机会。”
卢九德笑道:“宁南伯应该还记得郭升南下之事,当时众人对郭升之举皆十分不解,咱家对此也颇为疑惑。”
“不过说来也巧,咱家在淮安时,无意间擒获了郭升的一个亲卫,意外得知郭升南下竟是宋献策的命令。”
“咱家觉得此事有异,便派人暗中查探,没想到竟查出宋献策是邹大先生师弟之事。”
“当时宋献策尚在李自成麾下,于是咱家便让心腹带着十万两银子,秘密前往陕西看望宋献策,不曾想宋献策十分热情,非常爽快地与咱家达成了协议。”
左良玉也是近日才知宋献策与邹大先生的关系,此刻见卢九德说出,便知对方并没有骗他。
他随即想到邹大先生虽非李祖述的部下,却与李祖述私交甚笃,而王德化更是替李祖述谋取了云南之人,现今两帮人皆秘密前来,很可能已背着他达成某种协议。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应是左羡梅在武昌并未按照先前的约定行事,李祖述等人心有不满,却又不想撕破脸,才借宋献策之手,让卢九德前来施压。
想到这,左良玉不禁有些怒气地道:“本帅若要拿到那五百万两黄金,恐怕还得替福王驱除高杰,夺回洛阳等地吧!”
卢九德见左良玉谈及出兵之事,才稍稍放松一些,笑着道:“宁南伯严重了,若您应允婚事,福王便是您的女婿,您的女婿能坐稳洛阳,对您不也有利!”
“至于高杰,不过是一介武夫,而且他现在自顾恐已不暇,您要驱逐他,几乎不费吹飞之力,又何足道哉!”
左良玉冷笑道:“不费吹飞之力?恐怕未必吧!”
卢九德道:“高杰现今虽占据了河南以西和西安等地,但河南势力犬牙交错,加之他的大军已经入陕,几乎没有什么防守力量。”
“而在陕西,他虽与令公子平分西安,但西安南有袁宗第虎视眈眈,北有随时可能南下的刘宗敏等人,再加上一直没有露面的李自成,以他区区数万兵马,又岂能安枕?”
左良玉虽也觉得事实确实如此,却极言高杰厉害,绝不会困守危城,坐以待毙。
其实这次左良玉倒没有说错,因为高杰确实已经准备逃离西安了。
只是做这个决定的并非高杰,而是刑夫人。
原来自左梦庚强行进入西安后,双方就时常发生争斗。
高杰因不满左梦庚的跋扈,本要将河南的兵马调入西安,却被刑夫人制止了。
后来刑夫人得知刘宗敏大败巩永固,又发现左梦庚也不似先前那般嚣张,便怀疑左良玉想放弃西安。
因此,她故意让胡茂祯挑起争端,引发了一场争斗。
随后她又以西安城兵马过多为由,建议双方将一部分兵士撤出西安。
她本是试探之举,没想到左梦庚竟欣然同意,她便知左良玉准备放弃西安。
于是她借机让胡茂祯秘密率军东撤,并守住了退回河南的各处要塞,以免断了归路。
而城中只留了一万多人,保护她和高杰的安全。
这日,高杰巡视完城防回来,见刑氏已在整理行装,有些不舍地道:“夫人,我们真要放弃西安吗?”
“要知西安城高墙厚,若我们以此为基,纵使不能称王,亦可雄霸一方,这样让给左梦庚那小子,是不是太可惜了?”
刑氏闻言,笑着道:“当家的,我们不是放弃西安,只是战略性的转移,待左梦庚与李贼两败俱伤后,我们再回来就好了。”
高杰有些犹豫地道:“李贼经先前大败,纵使未死,应也无力反攻,不然刘宗敏和袁宗第不会迟迟未动......”
他话还未说完,就有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在五十里外发现叛军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