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粮栈位于内城繁华的兴业街,档口好人流多,是曹家最先经营的一门生意,开业已二十多年,有着良好口碑.再者都是上好的米面,进货渠道畅通,因而生意兴隆.
和往常一样,滕步庭坐在二楼中间的掌柜房看着帐本,这时传来一声音:”师父!”,不用抬头,滕步庭知道是自己的徒弟陆有载.停了一会,合拢帐本,抬头正视,”是有载,进来吧!”,眼睛有些闪避,但表情却是一脸严肃.
陆有载低头径直来到师父面前,毕恭毕敬.还是穿着粗布衫戴着小圆帽,虽然是大伙计,但有一家人要养,还要在老家置办些田地,手头并不宽裕.
“有事?“,滕步庭太过了解自己的这位徒弟,很有头脑,心思缜密.但不会掩饰自己的心中所想,一眼就看出有话要说.
“有人请我去做掌柜,我应允了.”,对自己师父陆有载不想拐弯抹角,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哦!”,轻轻的一声,这是迟早的事,能在元盛再呆上一年多,这早就超过了滕步庭的意料.“去哪?”,还是不免关心地问上一句.
“就是外城倒闭的隆兴粮栈,现在是通聚.”.
隆兴粮栈滕步庭是知道的,夹缝中开了三年还是撑不住,年后终于倒闭.但对通聚粮栈的东家他并不了解,每年开的和倒的一样多,也不需要现在去知晓,只要能对元盛造成威胁,到时自然就知道.但还是关切地问道:”你看准了?”.
“是清远侯府的门生,很有情意,我想去试试.”,陆有载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例行知会.
“那好吧!师父希望你有出息.”,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师徒两人在一起共事尴尬,还不如放手让他去单干,滕步庭早就有这意思,但不能是自己提出来.
“多谢师父这些年来的教诲,我会铭记在心!”,陆有载不忘表表自己的忠心,不想留下不好的名声,该说的还得要说.
“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明两天,我会将手中的事交割完.师父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嘛?”,陆有载这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父,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聆听教诲,以后很有可能就是强劲的竞争对手.
“元盛永远是你的家,大伙计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到那好好干!”,滕步庭说此话有些牵强,知道眼前的这位徒弟是不会吃回头?,但自己不能把话说绝,得给人一条后路,而不是人一走就关门赶狗.
见师傅答应得如此爽快,陆有载倒有些不适应,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出声.滕步庭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于是问道:“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
“朱训总是和海清对着干,我想将他带走,免得给师父添麻烦,还有我的侄儿陆波.”,其实还有人想跟着自己走,只是不想让他们放着好的收入,跟自己去出外打拚,收入低不说,而且前途渺茫,自己于心不忍,再说眼前的这位师父也不会放.
这要求不过份,朱训是个愣头青,总是为师父陆有载鸣不平,不将自己的儿子放在眼里.陆波跟着叔叔还未出师,带他走也理所当然.”好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走后不设大伙计,为你留着!”,现在自己身为二掌柜的儿子一直清闲着,这不是好事,不如让他干着大伙计,即可厉炼他,还不亏欠陆有载,何乐而不为呢?
“多谢师父!如没什么事,我去将未竟之事交接好,免得有遗漏.”,陆有载看着眼前的滕步庭,思虑万千,即将离开不免有些不舍.
滕步庭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挥挥手说:”你去吧!后天晚上到师父家吃饭,为你送行!”.
那知陆有载连忙伸手拒绝,”不用!后天晚上我要忙上半夜,第二天起来就去通聚,以后再来拜会师父.”.
滕步庭有些意外,交接的事是多,虽然很是费时日,但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也挤不出来.想想从去年开始,除了年节和自己生日,再也不来家中.那是对自己怨恨的缘故,不想聚在一起,免得尴尬.于是点头道:”那好吧!我让海清帮帮你.”.
同样得到了陆有载的伸手拒绝,”不用!都是遗留下的碎事,让师弟来也帮不上忙,白费他一方心意.”,说话间行礼转身离去.
看着陆有载离去的背影,滕步庭心里更是感慨万千,自己本是让这位徒弟做二掌柜,但经不住夫人的再三纠缠,才改变了主意,但这不能与他说,自己还得要面子.只能怪自己软弱,心里真的希望他有出息,但不能太有出息,那会危害到兴盛,最终害了自己的儿子.不愿去想,也不想多想,不由得感叹一声,此时他的离开对自己不妨是种解脱.
陆有载出来时正好碰到滕海清,正在感慨当中的他低着头,再说二楼人来人往,并未注意到迎面而来的滕海清,径直擦肩而过.本来一年来打招呼的时候就少,滕海清并未在意,只是擦肩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看,真的不想见到他,但还是会经常见面.
来到父亲面前,见是一脸忧愁的他,不仅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滕步庭并未急着回答,坐下后叹口气,”你师兄要离开兴盛!”,说话时心里不免有些奚落,但还是接上一句,”走了挺好!”.
滕海清看不出父亲是啥心思,不免心火上来,”爹!你不想想儿子这一年有多难,下面的人都不正眼瞧,还不是他的缘故!”.
“那是你师兄有本事,你差他不是一星半点,再者做人就更不用说了.”,对自己的儿子滕步庭太过了解,说话也很直接.
“那有这样帮外人的,到底谁是你儿子?”,听了父亲的话,滕海清有些情绪激动,自己在他眼中就是敌不过陆有载,说话的声音很大,根本不是对自己的父亲在说话.
“你知道啥?只要有一方天地,他会超越你父亲,甚至会危害到你,懂吗?”.
见父亲如此说大话,滕海清不屑一顾,”光有本事就行了吗?那得有厚实的东家,不看看兴盛的后台是谁?”.
见还看不清现实的儿子,还在蔑视对方,不免为儿子更加忧心.但还是压住怒火,”那有不倒翁,何况还有后起之秀,世事难已预料!”.
滕海清那会看到更深一层次,”话没错!陆有载会那么巧,碰到走狗屎运的?”.
滕步庭一听猛甩衣袖,生气地大声说道:”去调查一下接手隆兴的东家是谁!免得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时气恼过度,不由得气喘吁吁,毕竟年纪大了,不复当年之勇.
滕海清本不想去,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但仔细想想还是听老父亲的,轻声地应道:”我会记在心上,这事要告诉二公子吗?”.
谨慎是对的,但还是看看再说,滕步庭连忙摆手,”还不是时候,先调查一下,只要不威胁到兴盛,毕竟是自家人,总得给口饭吃!”.
滕海清也是这样想的,事不能做得太绝.如想爬到自己头上来,那另当别论.”我会调查清楚,如是小打小闹,就网开一面吧.”.
滕步庭不想再说,右肘撑着桌面,右手扶着眉头,这一年烦心够多了,最烦心的却是自己的亲骨肉,”去吧!我眯会!”..
滕海清默不作声地离去,边走边想自己当家作主的时候到了,真的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不能让父亲小瞧自己.还有几人也得要好好整治一下,陆有载不在了,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逐步树立自己的威信.
想着整治人的快乐,心中不免荡漾,特别是朱训那厮,不把他整爬下,自己就不叫滕海清,嘴唇不免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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